姜山刚走出山林的范围,脚下的气场突然变了。不再是山林里那种温润缠绕的柔劲,而是带着股生硬的、被铁器割裂过的冷意。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停住脚步。
身后的山林郁郁葱葱,像道坚实的屏障;身前的平地却光秃秃的,能看见被马蹄踩烂的草根,远处还飘着淡淡的硝烟味。
“不对。”他低声自语,体内的力量突然躁动起来,像在预警。
他想起妹妹瘦小的身影,想起她抱着子木盒时怯生生的样子。念念才八岁,就算有盒子护着,可她体内没有内力,遇到危险时,顶多能躲,不能挡。这世道,躲是躲不过去的。
刚才还觉得使命在身,此刻却只剩后怕。他怎么能把妹妹一个人留在山里?所谓的“有些事总得有人做”,难道要以让她独自面对风险为代价?
“糊涂。”姜山骂了自己一句,转身就往回跑。体内的力量全涌到腿上,比来时快了数倍,踩在地上的气场都带着股急劲。
他越跑越觉得心焦。念念会害怕吧?会不会以为他不回来了?万一有迷路的兵痞闯进山林,她一个孩子……不敢想,不敢想。
冲到木屋前时,正看见姜念坐在门槛上,怀里紧紧抱着子木盒,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抬头,眼睛亮起来,又瞬间红了:“哥,你咋回来了?”
“带你一起走。”姜山蹲下身,喘着气,“哥刚才犯傻了,不能把你一个人留下。”
“可是家……”
“家不是一间屋子。”姜山打断她,摸了摸她的头,“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咱们带着家一起走。”
他快速收拾了些干粮和水,把龟甲和子木盒都贴身放好,牵着妹妹的手,再次走出山林。这次,他走得很稳,能清晰感觉到妹妹的气贴在自己身边,像株需要庇护的藤蔓,缠绕着他的气场。
“哥,咱们去哪?”
“去找能让你安安稳稳长大的地方。”姜山望着远方,“顺便看看,那些该做的事,能不能带着你一起做。”
他知道,带着妹妹会更麻烦,会拖慢脚步,可体内的力量却比刚才踏实了百倍。玄清道长的内力再强,父亲的嘱托再重,都比不上身边这双温热的小手重要。
至于使命,或许不一定非要冲锋陷阵。能护着妹妹,护着这份血脉里的柔软,走到哪,把那点正气带到哪,也是一种传承。
山风吹过,兄妹俩的气场缠在一起,像两股拧成绳的溪流,虽然细,却韧,足以穿过前面那些布满荆棘的路。
那一年,姜山十八,姜念八岁。
兄妹俩没再躲进深山,而是沿着城镇边缘走。姜山的功力已臻化境,玄清道长的百年内力与天地气场相融,让他既能如疾风般掠过屋顶,也能在人群中隐去身形。妹妹则像株不起眼的菟丝子,总跟在他身后,怀里的子木盒偶尔发烫,提醒他避开暗处的刀枪。
他们杀的第一个人,是个勾结洋人的买办。那人靠着倒卖鸦片发家,家里囤着无数白银,门口却饿死过三个讨饭的孩子。夜里,姜山潜入他的宅院,指尖的气顺着廊柱游走,避开所有家丁,直抵内室。
买办正对着洋人送来的钟表狞笑,姜山没给他呼救的机会,掌风带着山石的沉劲,劈在他后颈。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桌上的白银被姜山搜刮一空,连夜分给了城郊的流民。
“哥,这样好吗?”姜念攥着他的衣角,声音发颤。
“对好人好,对坏人狠。”姜山擦去手上的灰,“爹和道长他们,就是被这些人害死的。”
从那以后,江湖上多了一对奇特的身影。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有个快得像风的青年,总带着个抱着木盒的小姑娘,专挑大奸大恶之人下手——霸占良田的劣绅,滥杀无辜的洋兵,克扣军粮的贪官……只要被他们盯上,没一个能活过三天。
他们杀洋人的领事馆翻译,那人帮着洋人坑骗百姓,手里沾着七条人命。姜山趁着雨夜潜入,踩着雨丝的气劲,在翻译尖叫着画十字时,已拧断了他的脖子。
他们杀为洋人带路的汉奸,那人领着洋兵烧了三个村子。姜山没直接动手,只是在他必经的路上,借着山石的气场动了点手脚——一块松动的石板,在他经过时突然翻转,让他摔进了自己挖的陷阱,被里面的尖刺穿了个透。
流民们说他们是“活菩萨”,洋人和恶绅却叫他们“索命鬼”。官府画了海捕文书,洋兵设了重重关卡,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抓不到。姜山总能借着天地的气场避开追踪:在城镇里,顺着人流的气脉穿梭;在旷野上,踩着风的轨迹狂奔;甚至能借着月光的清辉,在屋顶上踏出无声的脚印。
姜念渐渐不再害怕。她看着哥哥把抢来的粮食分给穷人,看着那些被解救的人对着他们磕头,心里慢慢明白,哥哥做的是对的。有时遇到危险,她怀里的子木盒会突然发亮,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射来的冷箭或飞来的石块。
“念念,你看。”一次杀了作恶的洋兵头目后,姜山指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这世道,总得有人拿点真格的出来。”
他体内的内力越来越精纯,出手却越来越稳,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抢东西的愣头青。他知道哪些人该杀,哪些人该留,更知道每一次出手,都在为妹妹、为像妹妹一样的孩子,劈开一条能活下去的路。
那一年,江湖上的血雨腥风里,藏着一对兄妹的脚印。一个快如闪电,带着百年内力涤荡污浊;一个静如草木,抱着神秘木盒守护微光。他们杀的是恶,护的是生,就像山林里的风与露,看似不同,却都在滋养着同一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