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场针对红军指挥层的大清洗,以其史无前例的规模和残酷性,在1937年骤然展开!
导火索,据说是一份由德国情报部门(可能是通过捷克斯洛伐克总统贝奈斯转交)“巧妙”地送到斯大林手中的、关于图哈切夫斯基等人与德国军方秘密勾结、企图发动军事政变的“情报”(这份情报的真实性至今存疑,很可能是德国人的离间计,或者是斯大林早已想动手,只是借此为名)。
不管真假,本着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斯大林立刻抓住了这个“把柄”。1937年6月,图哈切夫斯基元帅,以及其他七位红军高级将领(包括方面军司令级别的亚基尔、乌博列维奇等人),在没有任何公开审判的情况下,被秘密逮捕,并以“叛国罪”、“间谍罪”、“参与反苏军事阴谋”等罪名,被迅速判处死刑并立即执行!
图哈切夫斯基的被杀,仅仅是一个开始。紧接着,清洗的屠刀在红军内部疯狂挥舞,从元帅、集团军司令、军长、师长、旅长,一直到团级甚至营级军官,成千上万的指挥员被扣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遭到逮捕、审判、处决或送往古拉格。
这场清洗的规模有多大?咱们来看几组令人触目惊心的数据:
元帅级别:当时苏联红军总共只有5位元帅,其中就有3位(图哈切夫斯基、叶戈罗夫、布柳赫尔)被处决!另外两位,伏罗希洛夫和布琼尼,则是斯大林的铁杆亲信,自然安然无恙。
集团军\/方面军司令级别将官:15名中,有13名该级别的将领被清洗(包括处决、监禁或解职),几乎占到了当时该级别将官总数的90%以上!
军级指挥员(大致相当于上将):57人中,有50人遭到清洗,比例高达87.7%!
师级指挥员(大致相当于中将):186人中,有154人遭到清洗,比例为82.8%!
旅级指挥员(大致相当于少将):406人中,有336人遭到清洗,比例也高达82.7%!
团级军官(包括政委在内):据估计,有数千人遭到解职、监禁、流放或处决,至少有60%以上的团级指挥岗位被更换了新人。
总计:在整个大清洗期间,大约有3万5千名红军军官(从尉官到元帅)遭到清洗,这几乎占到了当时红军军官总人数的40%以上!有些资料甚至认为实际比例更高。
红军总参谋部的核心成员几乎被“团灭”,包括参谋长、作战部负责人等关键职位都经历了血腥的“大换血”。新兴的技术兵种,如空军、装甲兵、通信兵等的领导层和技术骨干,更是损失惨重,很多富有经验和创新精神的指挥员和工程师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导致这些新兵种的发展出现了严重的技术断层和人才断档。
这场对红军指挥体系的“自毁长城”式的清洗,其后果是灾难性的!大量富有实战经验和理论水平的优秀指挥员被无辜杀害,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虽然“政治可靠”(即对斯大林绝对忠诚)但军事才能平庸、缺乏经验的“速成”干部。红军的指挥效率、战术水平和创新能力都遭到了严重削弱。军队内部弥漫着恐惧和不信任的气氛,人人自危,谁也不敢轻易提出不同意见,只求自保。
斯大林通过这场血腥的“肃军”,确实清除了那些他认为“不可靠”或者可能挑战他权威的军事将领,进一步巩固了对军队的绝对控制。但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苏联国防力量的严重内伤。这种内伤的后果,在几年后爆发的苏芬战争和苏德战争初期,将以极其惨痛的方式暴露出来。
大清洗的恐怖,绝不仅仅局限于党政军的高层精英。它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了苏联社会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普通干部和普通民众,都可能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卷入这场血腥的漩涡。
斯大林充分利用了他手中掌控的秘密警察系统——内务人民委员部(NKVd),在全国各地大搞“肃反”运动。为了确保“清洗”的“效率”和“成果”,NKVd甚至在各个地区、各个部门都设定了需要逮捕和处决的“敌人”的配额指标!
您没听错,就是“配额”!比如,某个省份、某个州、某个军区,上级会下达指令:你们这里必须查处出多少名“反革命分子”、多少名“间谍”、多少名“托派分子”……这简直是荒唐至极!“敌人”的数量,居然可以像生产钢材、煤炭一样,事先定好指标,然后按指标去“完成任务”!
这种“配额式”的恐怖,直接导致了无数无辜者的灾难。地方上的NKVd官员和党政干部,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保住自己的乌纱帽,甚至为了邀功请赏,往往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他们开始疯狂地搜罗所谓的“敌人”,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只能扩大化,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限上纲上线,甚至直接刑讯逼供,屈打成招。
一时间,整个苏联社会陷入了极度的猜忌、恐惧和疯狂之中。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荡然无存。邻居可能会因为一点小摩擦而举报你“收听敌台”;同事可能会因为嫉妒你的职位而诬陷你“发表反动言论”;甚至在家庭内部,夫妻反目、父子相残的人间悲剧也时有发生。整个国家都笼罩在一种“白天喊口号,晚上写交代”的恐怖氛围之下。
被捕者往往不经过任何正式的、公正的审判(很多时候就是由NKVd的“三人小组”秘密决定),就被扣上各种骇人听闻的罪名,判处重刑。其中一部分人被直接枪决,而更多的人,则被塞进闷罐火车,押送到西伯利亚、远东和极北地区的那些人间地狱——古拉格劳改营,去充当无偿的苦役。
根据后来解密的苏联档案数据,仅在1937年至1938年这个大清洗的高峰期,被判处死刑的人数就高达约68万1千人!另有大约130万人被关进了劳改营或被流放。 而在整个1930年代的大清洗期间,因为各种原因(处决、死于劳改营、饥荒等)造成的非正常死亡人数,据不同历史学家的估算,从数百万到上千万不等。这是一个多么惊人、多么惨痛的数字!
对于中下层党政干部的清洗,也同样触目惊心。到1938年,全国15个加盟共和国的党中央第一书记中,竟然有13人被枪决或逮捕后失踪! 各个州、边疆区的党组织领导层也基本被“一锅端”,像乌克兰、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等地的书记们几乎是“全军覆没”。
这种“干部体系的极端不稳定性”,被当时的人们无奈地戏称为:“三个月前是县党委书记,三个月后当了部长,再过三个月就进了监狱。” 据说,在清洗的高峰期,苏联每年有超过30万名官员、企业职工被撤换或逮捕。这导致整个党政系统陷入极度的恐慌和瘫痪,人人不敢负责,不敢作为,只求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即便是普通的共产党员,也难逃厄运。据统计,从1936年到1939年,在当时大约300万苏联共产党员中,就有约80万人因为各种原因被“清除出党”或者直接被逮捕。原因五花八门:可能仅仅是因为你曾经与某个被打成“托派”或“季诺维也夫分子”的人有过组织关系;可能仅仅是因为你在某个会议上说了几句“不合时宜”的话,或者对某个政策表示了一点点怀疑;甚至可能仅仅是因为你的某个亲戚或朋友“出了问题”,你也会受到“株连”。
经过这场持续数年、如同“内部战争”一般残酷的“大扫除”,苏联社会在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之后,终于被恐怖所“征服”了。斯大林通过消灭所有现实的或臆想中的敌人,清除了党内任何可能存在的反对声音和不同派别,将整个国家机器牢牢地控制在了自己手中,建立起了人类历史上罕见的、高度集权的个人独裁统治。
在一片血雨腥风和万马齐喑的恐怖氛围中,对斯大林个人的崇拜,却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顶峰。
官方的宣传机器马力全开,将斯大林描绘成无所不能、永远正确的“伟大舵手”、“各族人民的慈父”、“全世界劳动人民的领袖和导师”、“最伟大的天才”、“当代列宁”……各种肉麻的颂扬之词雪片般飞来,简直要把他捧上神坛。
他的名字被用来命名城市(比如察里津改名斯大林格勒,顿涅茨克改名斯大林诺)、工厂、集体农庄、街道、山峰……他的雕像和肖像,遍布苏联的每一个角落,从机关学校到工厂农村,无处不在。他的着作(很多是别人代笔或者经过精心修改的)被奉为“经典”,要求人人学习,深刻领会。每一次会议,每一次集会,都必须以高呼“斯大林乌拉!”(斯大林万岁!)开始和结束。
这种铺天盖地的个人崇拜,一方面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凝聚人心、统一思想、维护社会“稳定”(高压下的稳定)的作用;但另一方面,它也彻底压制了不同意见,使得整个国家的决策都系于斯大林一人之手,为日后可能出现的重大失误埋下了隐患。
而在那光鲜亮丽的“领袖崇拜”背后,是无数破碎的家庭,是数百万无辜的冤魂,是整个民族心灵深处难以愈合的创伤。斯大林用恐怖和残忍的手段建立起了他的“红色帝国”,也为这个国家未来的命运,投下了一道长长的、难以驱散的阴影。
大清洗的风暴,到1938年底、1939年初,总算是渐渐平息了下来(或者说,从大规模的公开镇压转向了更隐蔽的、常规化的控制)。斯大林环顾四周,那些曾经的“战友”和“对手”们,要么已经化为冢中枯骨,要么就在古拉格的冰天雪地里苟延残喘。他终于可以安心地坐在克里姆林宫的宝座上,享受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了。
但是,就在他刚刚“打扫干净屋子”,准备集中精力应对日益险恶的国际局势的时候,一场看似不起眼、却将对苏联红军的真实战力进行一次残酷检验的“小麻烦”,却在苏联的西北边境悄然降临了。那个倔强的北欧小国芬兰,似乎并不打算乖乖地听从“老大哥”的安排……而刚刚经历过血腥清洗、指挥层元气大伤的苏联红军,又将在冰天雪地中,交出一份怎样的答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