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数月,在这个时代是常态,正因如此,相聚才显得珍贵。
谢道韫看着憔悴了许多,不仅是因为生育了第二个孩子,还因为洛阳和王凝之的事一直让她担心,好在一切都熬过来了。
关关难过关关过,每个人都是如此。
王凝之给谢道韫和儿子讲起了这段时间的战事,虽说没有大规模地交战,但每一次行动背后,都是无数次殚精竭虑的考量。
洛阳位于天下之中,夹缝求生,一步踏错,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王殊懵懵懂懂,他还不能理解王凝之和建康、荆州之间的复杂关系,对父亲一会与燕人交战,一会与燕人联手进攻秦人更是感到匪夷所思。
王凝之并不过多解释,儿子还没到年龄,知道这些事就行了。
谢道韫则知晓每一步背后的逻辑,当然,也知道王凝之的野心越来越大了。
将手伸向兖州和青州,向关中和河北用兵,参与徐州的军事行动,这些都说明王凝之已经不是单纯地想为建康朝廷守住洛阳了。
到了夜间,王殊下去休息,小娃娃睡着了,清洗过后换上一身家居服的王凝之才得以坐到榻上,和谢道韫依偎在一起。
“不知道叔父那边怎么样了,大司马这次回去,恐怕又会有许多要求。”
谢道韫一开口,聊起的却是建康那边的情况。
两人老夫老妻,难得私下相处,首先不忘公事。
王凝之轻松笑道:“我在北边闹的动静越大,叔父在建康越好处理,毕竟这次北伐,大司马取得的战果委实一般。”
天子司马奕和相王司马昱都是不管事的人,谢安还有众多门阀在后面支持,桓温只要不用强,这帮人可以拖到地老天荒。
谢道韫想了想,又问:“阿羯虽然拿到了北兖州刺史之职,但东边的五郡之地都被大司马派人领着,会不会闹出矛盾?”
见妻子关心完叔父,又操心起弟弟来,王凝之有些吃味,“那不如让他辞了,我来做。”
谢道韫直起身看着他,“你当我不知道阿羯这刺史就是为你做的。”
王凝之赶紧将妻子拉回怀中,“怎么这么容易生气,放心好了,阿羯接任北兖州刺史的时候,大司马还没有拿下那五郡呢,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
这就是欺负桓温太讲道理,不然荆州军过境兖州的时候,直接留下不走,谢玄根本没有办法。
桓温不管要收拾谁,总想先拿到把柄,好保全自己的名声,对付殷浩、谢万和范汪那些人都是如此。
连历史上的废帝一事,因为实在找不到碌碌无为的司马奕有什么错处,直接给他安了个阳痿的病,表示他的三个儿子来路不正,为了司马家的纯正,不废不行。
王凝之既不是前面那种名士,也不是后面这种废材,又拿准了桓温的性格,所以根本不担心北伐平淡收场的桓大司马会对兖州下手。
谢道韫又想起一事,好奇道:“为何大司马出兵,都要打到邺城了,北地豪族仍毫无反应?”
“那些人精得很,怎么会轻易下注,”王凝之笑道:“就拿刘牢之拿下历城为例,那也是他连日攻城之后,城内豪族觉得躲不过去了,这才愿意倒戈。”
这世上哪有什么纳头便拜,都是利益取舍。
桓温在等待豪族投效的时候,豪族也在等待桓温亮明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