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蓝田到长安的一路上,人人自危,随处可见失去家园的秦国百姓,长安城里的百姓只需要抬起头,就可以看到东边冲天而起的一道道狼烟。
颜面尽失的苻坚下旨申饬久攻不下的苻融和邓羌二人,并从长安城调出五千人对这泥鳅一样的五百洛阳军进行围堵。
王凝之放下战报,不管峣柳城能否守住,这被邓遐当做死士派出的五百人估计是回不来了。
谢道韫听说了谢安和郗超的交易后,没有像谢玄那样为叔父辩解,但也没有像王凝之那样指责,只是淡淡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都做不了,”王凝之已经气过了,“反正我没有对不起谢家,叔父若坚持将谢家摘出来,我就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谢道韫坚持问道。
王凝之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何必要问。”
谢道韫当然知道,兖州的班底都是王凝之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架空谢玄,让他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都督,实际上的单车刺史,“会到那一步吗?”
“我给了半年时间让他做选择,”王凝之回道:“在我这个位置,身边不是自己人,就是敌人,不存在中立观望的。”
谢道韫叹了口气,她能理解叔父的选择,毕竟在整个朝廷,再没有像王凝之这样执着于收复失地的人。
桓温也没有。
世家大族寻求的是一种平衡,朝廷和桓温之间的平衡,甚至秦晋燕三国之间的平衡,而王凝之是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将家族和他绑在一起,收益有限,风险却无限大。
见谢道韫不再追问此事,王凝之笑道:“我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很不错,让他陪阿奴一起念书,顺便再一起习武,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谢道韫应下,“我会安排的,你是又要出去吗?”
“是啊,我去一趟弘农,”王凝之仰面躺下,“不管峣关那边情况如何,我得去会一下苻廋,稳住弘农和上洛两郡的局面。”
“听着有些没信心,”谢道韫见他一脸疲惫,调侃道:“这可不像你。”
“哪能呢!”王凝之立刻坐起身,“司州军民都看着我,我可不会露怯。”
说完他拿起纸笔,开始写奏疏。
谢道韫歪头看去,却是为苻廋申请官职的。
王凝之笑道:“我总不好空手去见他,借花献佛,让朝廷将他父祖当年的头衔还给他,也好让他名正言顺地和苻坚争上一争。”
他奏请朝廷封苻廋为氐王,领征西大将军、都督关西诸军事、雍州刺史。
反正是画饼,又不要什么成本,直接往大了给,这样的饼在东晋初年不知道发出去多少,朝廷轻车熟路,不会拒绝的。
谢道韫都为这个苻廋感到可怜,造个反毫无存在感不说,人马全被王凝之夺了,现在还要用他的名号去恶心苻坚。
写完奏疏,让人赶紧送出后,王凝之又躺了下来,“累死了,明日……后日再出发。”
谢道韫心疼地替他抚平额头的川字纹,“也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这样奔波你也受不了。”
“没办法,”王凝之闭目享受着妻子指尖传来的柔情,“现在还不是当甩手掌柜的时候,我不出面,新归附的军民不安心。”
弘农和上洛才收复不久,眼下秦人又在攻击峣关,王凝之不过去盯着,实在放心不下。
这个时代,讲忠诚是很奢侈的,王凝之需要过去和他们站在一起,这样才能保证大家不放弃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