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发愁,外面传来通报,郗超到访。
主人谢安笑着说道:“兜兜转转,没想到我们又对上了郗嘉宾。”
其他两人则是报以苦笑,显然是对郗超的难缠还记忆犹新。
进门之后,郗超向三人行礼,“好久不见,诸公一向可好?”
谢安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叹了口气,“本来还不错的,可桓元子去世,就有些不好,你这一来,就更不好了。”
郗超怪道:“谢公这话我就不懂了,诸位向来忌惮桓公,如今他去世了,你们不是该高兴吗?至于我,就一个送信的,如何惹得谢公不好了?”
谢安抬手示意郗超入座,感叹道:“故人凋零,如何高兴得起来,嘉宾远来,不也是为了给他送行吗?”
王坦之接口道:“嘉宾不要妄自菲薄了,你从河北来,怎么会是个送信的?范阳卢氏的血迹想必都还没干。”
“那是卢家自取灭亡,怪得了谁,”郗超淡然道:“公然行刺郡公,对抗官府,只诛一族已是手下留情了。”
王彪之说道:“叔平刚刚收复河北,便大肆屠戮,就不担心激起民愤吗?”
郗超差点笑出声,“卢家死有余辜,百姓们还因为卢家的垮台和其他世家的后续配合,分得了不少田地,有什么好愤恨的。”
谢安不禁问道:“你这么说,难道王叔平还要再杀吗?”
郗超答道:“只要他们如实上报田产和人口,按时缴纳赋税和服役,就不会有事。”
王凝之的这一招其实已经是妥协之举,他更想将土地收回,从而实施均田制,但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叫王莽,他的下场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王凝之在河北选择了折中的法子,就是光武帝刘秀施行过的度田令,丈量土地,核实人口户籍,作为纳税和服役的依据。
其实就是承认世家大族所占的土地,但不许瞒报田产,不许藏匿人口,以此来削弱世家,增加纳税土地和服役人口,增强国家实力。
可就算是这样柔和的手段,刘秀当年也没少杀,甚至还激起了民变。
在座的都通晓这段历史,所以王坦之说道:“王叔平在司州实施均田,在冀州实施度田,朝廷推行的却是占田,何其混乱!”
“都是权宜之计,”郗超解释道:“司州地广人稀,土地无主,所以用均田,再配合府兵来招募军队,冀州地多人多,但世家瞒报隐匿的问题严重,所以用度田。”
“至于朝廷的占田,早就名存实亡,一来百姓根本占不到那么多土地,二来官吏占地大多超出品级所限,朝廷也不追究。”
按晋国的土地政策,百姓最多可占地七十亩,按五十亩纳税,但问题是不管你有没有占到这么多地,都得按这个数交税;
官员这边,一品官有权占地五十顷,然后每品递减五顷,至九品可占地十顷,一顷为一百亩,这还没算荫亲属、荫佃客、荫门客那些,全是不用交税和服役的。
看起来是有限制,但其实朝廷并不严查,也不惩处,法令完全就是一纸空文,世家所占田产都远远超出这个数。
朝廷的情况,三人都清楚不过,所以不在这个问题上再做探讨。
谢安问道:“王叔平以求稳为由,支持桓幼子接任扬州刺史,这是不是太牵强了些?”
“桓公劳苦功高,刚刚去世,朝廷就要剥夺桓家的扬州,岂不令天下人寒心?”郗超正色道:“叔平的这项提议,也是为了保全诸位的故友之情。”
王坦之说道:“不然,爵位可承袭,官位却不是,桓公离世,大家都很悲痛,但这不是将禁军和扬州交给桓幼子的理由。”
郗超冷笑两声,“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朝廷可以不给,但我们会为桓家争取。”
谢安一拍脑门,“果然如此,你们就不能消停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