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安出发,沿子午道南下进入汉中,然后经西乡穿过大巴山,可以抵达巴西郡的宣汉。
宣汉西南便是宕渠,当年张合从汉中南下,劫掠巴西人口北上,就是在这里与张飞对峙五十余日,最后大败而归。
宣汉再往南,便是巴郡,可以直抵枳县(今重庆涪陵区)。
这条路便是古蜀道中的子午古道,后世它有个更响亮的名称:荔枝道。
王猛进入汉中后,立即派徐成率五千人沿此道南下,袭扰刚刚被王凝之收复的巴西各地,直逼长江,威胁王凝之的运粮航道。
南郑城中,张蚝见到了赶来的王猛,总算松了口气,“巴蜀无忧矣。”
王猛到他榻边坐下,说道:“陛下以为将军身故,甚是难过,几近当众垂泪,若是得知将军生还,陛下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张蚝苦涩道:“我损兵折将,还接连丢了广汉和梓潼,实在是愧对陛下。”
“王凝之来得突然,将军准备不足,实属难免,”王猛安慰道:“好在蜀郡和汉中尚在,局面不算太坏。”
说起战事,张蚝问道:“接下来作何安排?”
“先打乱王凝之的部署,”王猛笑道:“他这会应该在谋取成都,我先派军将他拖回来,只要能将他绊在蜀地,他会比我们更着急。”
张蚝轻轻地闭上眼,暗自叹息,深刻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此时的王凝之,正悠闲地站在甲板上,与皇甫真一行人领略长江沿岸的风景。
他们刚刚沿涪水南下,进入江州(今重庆),打算沿长江逆流而上,前往南安,然后北上成都,复制当年桓温走过的路线。
王凝之凭栏远眺,感慨道:“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诸葛武侯所言非虚,可惜入川不易,出川更难,一个没有关中或者荆襄的蜀地,支撑不起争霸天下的雄心。”
他指的自然是蜀汉功败垂成的事,关羽丢了荆州,而诸葛亮数次北伐,都未能夺取关中。
崔逞笑道:“王公此言,乃老生常谈,汉高祖难道不是从蜀地出发,席卷天下的?可见争夺天下不在于起点,关键还是看人。”
这狂妄之辈,王凝之取笑道:“怎么,你觉得自己是留侯还是萧相国?”
众人齐声大笑。
崔逞不以为意,“身在军中,我可做张良,留守后方,我便是萧何。”
王凝之摇头道:“我看你像季布。”
崔逞不解其意,问道:“王公这是说我一诺千金?”
“不,”王凝之憋着笑,说道:“太史公评价季布‘自负其材,故受辱而不羞’,与你眼下自比先贤,为大家所笑而不知羞,岂不是如出一辙?”
一时间,甲板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崔逞傲气道:“季布青史留名,王公将我同他类比,乃是赞誉之辞,诸公如此发笑,想来是嫉妒了。”
王凝之阻止了他的桀骜发言,笑道:“好了,说正事,沿大江逆行颇费时日,梓潼郡的情况传递不便,到了江阳(今四川泸州)后,我意停船休整,一来补充粮草,二来接收消息,诸位觉得如何?”
皇甫真问道:“如此一来,进攻路线岂不是暴露无遗?”
“到江阳便无妨了,”王凝之解释道:“梓潼那边,不可能一直瞒得住的,而我们也不能一直这么盲目前行,还是需要知道各处情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