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池畔洗怨魂(2 / 2)

新提拔的旗官腰挂铜牌——那是前任银甲亲卫督尉才有资格佩的“星沉符”;掌舵处矗立的换了一个气息沉稳如礁石、却瞎了左眼的疤脸汉子(人称“独眼彪”);甲板上一列清淤卒正费劲地搬运着巨大的混沌兽骨,带头的竟是个跛了右腿却筋肉虬结如老树根的铁匠!

“大帅手令!自即日起,‘震雷营’划归‘清淤三都尉’混江虫节制!” 传令兵嘶哑的宣告响起,将一块缠绕雷纹的铁牌重重拍在一位原陷阵营千夫长胸口!

那千夫长身披银甲,制式法宝光华闪耀,腰牌上犹有“陷阵”二字划痕未消,却被一个满脸褶皱、拄着骨铲的老卒取代!

千夫长脸色阵青阵白,看着迎面走来、独臂按刀、疤痕狰狞的混江虫,嘴唇嚅嗫半晌,终究在对方那凶悍如混沌孽兽般的逼视下颓然低头。

船楼最高处的观星台(实为了望妖涡的死角)被改成了简单的帅案。

吴通踞坐,面前一方粗糙石案上摊开数卷新绘阵图。

断臂混江虫单膝跪于案前下首,腰悬雷牌,另一侧立着气息愈发沉凝如古刃的独眼彪。

角落里,抱布囊的老卒小心地展开一卷染着油渍与墨迹、字迹歪扭的花名册——其上密密麻麻,皆是新擢升伤残尉官、清淤老卒的诨号本名!

“墨蛟湾妖涡三百里外,水妖骸骨阵残留的煞眼需三百清淤卒携‘沉渊石’镇压!谁敢领军?”独眼彪那只独眼扫过石案前几个面孔。

“某去!”瘸腿铁匠猛地捶胸站出,身后立刻站起二十余个眼神凶狠、同样身带残疾的汉子。

他们曾是舰船龙骨匠,终日与腐蚀毒液为伍,不属任何阵营,如今也腰缠杂色令牌。

“舰首混沌苔孽滋生,‘焚妖膏’炼制缺一味‘蚀心花’毒浆汁液!此物产自葬王涡侧峰礁岛!”混江虫独臂一指海图上险地。

一个枯瘦如柴、气息阴冷、原只是个伙头营掌勺的老卒沙哑接口:“老朽识路!手下十几个兄弟…不怕死!”

令行如火!虽装备破烂、气息驳杂,一道道凶悍中透着劫后余生的命令却迅速传出。

甲板不再有喧嚣混乱,一种凝练到带着血腥气的秩序,正压过混沌海啸在这破烂巨舰上扎根!

干将立在属于他的副帅舰舱舷窗内。

手指紧抠着冰冷的星铁窗沿,骨节青白。

窗外镇渊号那股凝练的、带着草根腐烂与新鲜血腥混杂的铁流,如同滚烫的岩浆冲刷过他的眼珠。

那些曾被英布和自己视作垃圾的、挣扎在污泥里的蛆虫,此刻竟披上了象征权力的粗陋铁甲!

而自己残存的旧部,如陷阵、天枢残留的那几船精锐,分明看见自己,却也只是远远抱拳微躬,脚步绝不停留!

舱门阴影无声滑开,一个身着银甲(甲上还留有英布旧部徽记)的亲卫战将踟蹰而入,声音压得极低:“将军…左卫营那边刚换了主簿,是咱们当年埋的钉子…递来消息,那姓吴的…似乎在密查第七任元帅沉入葬王涡前…留在帅舰秘室里的…几道残破阵盘…”

干将身躯陡然绷紧如弓弦!如同最隐秘的毒疮被挑破!

他猛地转头,窗外的星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眼神深处,冰层被无形的力量狠狠碾碎,剧毒的黑潮疯狂翻涌!

那几道与紫微星辉同源的阵盘…若落到吴通手里…他不敢往下想!

“知道了。”干将声音阴冷刻骨,挥手屏退亲卫。

他缓缓转身,走向内舱更深的黑暗。

舱门闭合,将窗外那凝练铁流带来的压迫与那蠢蠢欲动的“阵盘”阴影一同隔绝。

只有窗框缝隙里,渗入一丝天河的呜咽,如同巨兽在深渊下喘息。

天河之浪,拍击着镇渊号如山的黑色船帮,污浊的水花溅起又落下。

舰首那锈迹斑斑的撞角沉默地刺向前方翻腾不息的混沌雾障,而更远处,葬王涡中心那吞噬星辰的巨大漩涡似乎正微微张开幽深的巨口,无声旋转,等待着下一个饵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