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外那“齐天仙王”的桀骜狂音犹在星穹回荡,太初仙王不容置喙的帝威已如寒冰冻结时空。
美猴王万道分身那焚天裂地的凶威在帝威之下如同撞上无形星垣,咆哮声浪戛然而止,只余下无数双燃烧着不甘与暴戾的金睛在混沌罡风中明灭不定。
凝滞的死寂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刹。
太初仙王那覆盖星尘的帝袍广袖微动,似缓实疾。
一片流转着秩序金芒、内蕴山河社稷虚影的玉笏自袖中飞出,悬于诸天兵锋之前。
玉笏上,古朴仙篆如日月轮转:
“敕令:尔等东州之灵,虽逞凶行,然天地有量。
今授汝‘御马监正堂弼马温’职司,掌驭天庭天马,勤勉可证道心。
若道心可明,为天庭立下功勋,他日位列仙班,尊号加身,亦非虚妄。”
声音非从玉笏发出,而是直接烙印在每一个生灵心湖深处,宏大、威严,带着不容辩驳的规则重压。
没有允诺第五御,却撕开了一道名为“可期”的裂缝。
玉笏垂落的瞬间,万道猴影分身中,一只体型最为魁伟、双目隐现混沌符文、气息凶悍如古魔的巨猿妖王猛地上前一步,对着漫天仙兵嘶吼:“兄长!这劳什子弼马温分明是羞辱!不……”
他话未落,云端山岩上,那扛棒而坐的美猴王却猛地抬手!
并非阻止,而是五指张开虚按!
一股磅礴、无形、却又带着绝对掌控力的妖元瞬间笼罩住那咆哮的巨猿妖王!
那妖王如山岳般的凶煞身躯竟被硬生生按回原位,连一个字音都再发不出!
美猴王那双燃烧着碎金烈焰的火眼金睛,穿过肃杀的南天门军阵,如同实质般钉在那片流转星尘的帝袍之上。
他脸上狂傲怒意未消,尖牙呲着,似乎要将那帝影嚼碎!
但在那玉笏蕴含的无尽秩序伟力之下,在那几个劝他“需有缓图”、“先得名分”的核心妖王复杂而带有一丝期望的目光注视下,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次,那双桀骜暴戾的眼眸深处,竟罕见地掠过一丝…挣扎后的决绝!
不是屈服,而是另一种更宏大、更可怕的执拗!
“哼!”
一声冷哼如万钧神杵撼动星桥!
美猴王猛地自山岩上站起,那根混沌铁棒轻描淡写地扛回肩头,搅动的罡风龙卷为之扭曲破裂。
“好!弼马温就弼马温!”
声音炸裂,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怒极而笑,“俺老孙倒要看看!这太初神庭的天马,能跑多快!”
他目光扫过身后无数妖兵妖将,“孩儿们!且在东州好生待着!待俺老孙在这神庭…踩出一条通天大路来!”
“踩!踩!踩!”
万千妖兵狂热嘶吼,声震混沌!
美猴王不再看那仙阙一眼,身化一道璀璨刺目的金焰流光,如流星逆坠苍茫星海,直扑太初神庭下辖——那位于星河牧场边缘、层云环绕的御马监!
将南天门内外那凝固的金甲林海与燃烧的东州妖氛,一并甩入身后扭曲的空间涡流之中!
太初神庭,星河牧场,御马监。
此处并非宫阙辉煌之所,而是依托混沌流云山脉开凿的巨大悬空平台。
亿万云絮如牧草铺展,其间可见毛色如银星、四蹄踏火的太古天马族群奔腾不息。
马监廊舍古朴巨大,悬于云海之上。
新任弼马温的“官衙”不过是其中一栋最大的云石马厩外新设的草棚。
此刻,草棚栏杆上,一只身披暗金锁子甲、猴尾随意卷在栏杆上的金色身影,正翘着腿,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一个刚刚用路边云霞搓成的小金球。
球体不过指甲大小,内蕴流火,在他指尖跳跃翻飞,速度之快,轨迹之诡,如同将一整片浓缩的混沌乱流玩弄于鼓掌!
几匹路过、性情暴烈的天星踏焰马感受到那金球逸散的微妙波动,竟齐齐发出不安的低嘶,扬蹄后退,溅起一片星火云尘。
棚外当值的几个天兵天将垂目握紧兵戈,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那猴子一个不顺心,那金球就砸穿了脚下的云陆!
“这便是御马监的差事?”
干将那阴冷的低语在距离马厩不远的一处云山回廊拐角响起。
他细长眼眸隐在阴影里,死死盯着棚中那道随意却令人心悸的金色身影,袖中一块覆盖着粘稠污血的古阵盘碎片正发出细微的震动,似乎在呼应那金球中流转的法力轨迹。
“哼!一个看马的猢狲,被哄来此地,便是神庭的‘折中之法’?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身旁几个心腹亲卫脸上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讥诮。
镇渊号主舰船楼顶层静室。
窗外,葬王涡的黑影无声旋转,如同亘古巨眼。
吴通盘坐于星砂凝成的星环上,《大梦道经》古卷浮于身前,万载梦境如流水淌过心田。
然而,就在水镜术法光影投射出御马监草棚里那猴子玩金球身影的刹那!
嗡——!
吴通体内那早已沉寂、近乎被混沌本源彻底磨灭融合的某片极其微小的意识碎片,骤然如同被九天罡风点燃的火油,疯狂悸动起来!
无数破碎、凌乱、带着诡异异界道则的识海碎片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击着他那圆融如古镜的真观心境!
“齐天大圣?美猴王?弼马温…天庭…猴子…石头里蹦出来…闹天宫…老倌儿…打上天庭…”
碎片轰鸣!
一个名叫“地球”的渺小异界信息洪流,裹挟着一段名为《西游记》的神魔传奇,在吴通那疯魔意志的核心猛然炸开!
一个早已被吞噬消解的天外魔魂残响,发出穿越时空的尖啸!
孙悟空!
这个名字如同三道开天辟地的混沌神雷,在他固若金汤的真观心境上劈出裂痕!
万世梦境的星河仿佛倒卷!
镜中那只在草棚里玩球的猴子……那随意却蕴含无上力道的动作……那金睛里的凶光与一丝隐晦的嘲弄……那桀骜不驯的皮毛骨相……与识海爆发的“魔魂”记忆碎片中那个手持金箍棒、打上凌霄宝殿的盖世妖王身影……瞬间无比清晰地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