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旁一座半人高的、布满龟裂和冻裂痕迹的石质灯架顶端,一枚嵌入凹槽、原本完全黯淡的黄色水晶核心,毫无预兆地亮起了一瞬,如同深藏灰烬中的一点残烬突然迸发,随即迅速熄灭。
“呃…” 西娅僵住,屏住了呼吸。
玛尔杜克按在雪花玉上的手指猛地紧了一下,骨节发白。他浑浊的眼睛缓缓转向灯座,又慢慢移回桌上那枚深褐色的残片。空气里古老的尘埃仿佛凝固了片刻,只有炉底熔岩流动管道传来极轻微的嗡鸣。
这份被暖泉与酒香包裹的宁静,被骤然掀开的门帘和一道沉重身影所打破。
寒风裹着细碎的冰尘卷入“冰脉集会所”。喧闹声瞬间降低了好几度。所有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口。
来人正是哈洛加斯最具威名的几位野蛮人酋长之一,有着“铁拳”称号的夸克瑞尔(quaelkor)。他高大得几乎顶到石厅入口的矮梁,站在那里如同移动的山壁。穿着厚重的霜狼厚毛镶边皮甲,裸露在外的古铜色双臂肌肉虬结,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陈旧冻伤疤痕。他的出现带着一股生铁和风雪的气息,瞬间压过了厅内的暖意和酒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丝毫与“拜访”相关的温和表情,浓密的眉弓下是一双深陷的、如同凝冻湖面般覆盖着阴影和焦虑的褐色眼睛。他锐利的目光直接穿透人群,落在刚被喧闹包围、此时已放下酒杯坐直了身体的塔格克,落在壁炉边无声站起的艾琳,落向档案室的方向——
“林墨小队。”夸克瑞尔的声音沉得如同冻土深处的冰岩摩擦,轻易穿透残余的嘈杂,“熔炉告诉我你们回来了。”他的视线扫过塔格克、寒爪、艾琳,最后停在刚被大厅动静惊动、正从后面石阶下来的林墨身上。
“出事了。”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每个字都沉甸甸地砸在众人的心弦上,“冰牙氏族、鹰崖氏族、石拳氏族……十七个人。都是猎手和外围岗哨的好手。像雪片被风吹进冰裂谷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冰冻高地深处。”他的眉头紧锁,目光如磐石般坚硬,却也掩不住其下流淌的深切焦虑,那是一个首领对每一个融入血脉的战士的责任与牵挂。“所有消失点附近……都找到过这个。”他从腰间厚实的毛皮袋里掏出一小块东西,丢在最近的石桌上。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边缘像是被利齿啃咬过的深蓝色冰片碎片。碎片薄如蝉翼,中心处一点猩红如同凝固的血珠。
“恶魔的标记……”一旁的老猎手霍尔克低沉地开口,声音沙哑如干枯的树皮。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点猩红,握着骨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活着的线索也在那里……”夸克瑞尔的目光如重锤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小队成员,最终落在林墨脸上,“冰崖哨点最后传回的岩画上……是‘冻痕’。我的兄弟卡恩……他和另外两人押送极地淬火石经过那片鬼地方。必须找到他们,在他们被拖进地狱之前。”他的声音低沉下去,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沉重决绝的恳求,“‘铁拳’之名,不愿再给族人带去死亡的消息。”
石厅陷入一片短暂的沉寂。暖石的光芒仿佛都凝滞了,只剩下入口处寒风的呜咽穿透人群的缝隙。炉火哔剥声中,塔格克捏紧了他那只巨大的拳头,指节发白;艾琳的目光锐利如猎鹰,扫过桌上那块深蓝碎片;寒爪的机械臂装甲发出极轻微的嗡鸣,进入瞬时警戒模式。林墨站在石阶之上,背后是档案室石屋里透出的、混合了古老尘埃与冰晶碎石的暗淡光线,他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那点猩红血珠和首领眼中的沉重恳求,沉寂得如同冻封千年的黑色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