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瘴蠓…”萧遥喃喃道,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洞悉的了然,“以腐沼毒瘴为食,甲壳天生蕴含辟瘴灵纹…原来如此。”他瞬间明白了那相对安全通道的由来——并非虫子主动排斥瘴气,而是它们所过之处,如同最贪婪的清道夫,将路径上浓度最高的精纯瘴气瞬间吞噬一空,只留下被稀释后的残余!它们走过的路,就是瘴气最稀薄的路!
“跟着它们!”萧遥当机立断。这简直是绝境中天赐的指路明灯!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那些银翼瘴蠓飞行轨迹飘忽不定,速度时快时慢,在浓重瘴气中时隐时现,稍不留神便会彻底失去踪迹。而且它们似乎对灵力波动极其敏感,凌清雪之前维持护罩时,这些虫子都远远避开那片区域。
如何跟上?如何让它们持续引路?
凌清雪也想到了这点,眼中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迅速黯淡下去。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长时间精准锁定那些速度极快、又极易受惊的微小虫群。
萧遥的目光却落在了自己腰间那个毫不起眼的、油腻腻的旧酒葫芦上。一丝了然的笑意在他眼底闪过。
他轻轻解下酒葫芦,拔掉塞子。顿时,一股清冽中带着奇异醇厚、甚至隐隐有一丝辛辣气息的酒香,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在这充满腥臭与酸腐的毒沼空气中荡漾开来!这酒香极其独特,醇厚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草木清气,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顽强地穿透了瘴气的封锁。
奇迹发生了!
前方不远处,那条原本正漫无目的游弋、眼看就要消失在瘴气深处的微弱银色“丝带”,猛地一滞!随即,如同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召唤,虫群的方向瞬间改变!它们震动着几乎透明的薄翼,发出极其细微、如同金属丝线震颤般的“嗡嗡”声,速度骤然提升,化作一道更加清晰、更加凝聚的银色流光,朝着酒香飘来的方向——也就是萧遥所在的位置——疾速汇聚而来!
嗡嗡嗡!
细密的振翅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眨眼间,无数米粒大小、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瘴蠓便汇聚到萧遥身前数尺之外,如同一小片悬浮的银色星云,围绕着那散发着诱人酒气的葫芦口兴奋地盘旋飞舞!那层微弱的银色光晕连成一片,竟将附近的浓重瘴气逼退了一大圈,形成一个相对清新、约莫能容纳两人并肩的小小空间!
酒气引虫!
凌清雪看得目瞪口呆。这…这也行?
萧遥却不给她震惊的时间。“走!”他低喝一声,一手托着打开的葫芦,让那清冽中带着奇异草木气息的酒香持续散发,另一只手再次拉住凌清雪,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条由兴奋的银色虫群开辟出的狭窄通道!
一步踏入,感受立判!
虽然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腥臭与酸腐,但那股足以蚀骨销魂、疯狂消耗灵力的恐怖瘴气浓度,却实实在在地降低了大半!呼吸间虽然仍有灼痛,却不再令人窒息绝望。脚下依旧是淤泥,但吸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萧遥控制着酒气的散发,既不能太浓烈惊散虫群,也不能太微弱失去吸引力。他托着葫芦的手臂稳如磐石,目光如同最精准的舵手,紧紧锁定着前方兴奋引路的银色光流。
虫群在前方嗡嗡飞舞,如同一条充满灵性的银色飘带,在浓得化不开的墨绿瘴气帷幕中蜿蜒穿梭。萧遥和凌清雪紧随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松软的淤泥中。四周是翻滚的死亡之海,唯有虫群开辟的这条狭窄通道,是唯一的生路。
但这生路,绝非坦途。
沼泽深处,潜伏的杀机远超外围。浑浊的泥潭下,不时有巨大的阴影无声滑过,带起阵阵冰冷的暗流。一些长满毒瘤和脓包的怪异藤蔓,如同潜伏的毒蛇,会突然从淤泥中弹射而出,带着腥风卷向两人。更有一种拳头大小、通体幽蓝的毒蜂,似乎对银翼瘴蠓的光晕产生了兴趣,成群结队地呼啸而来,尾部闪烁着致命的毒芒!
每一次危机降临,萧遥都展现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应对。
面对泥潭下骤然暴起、布满锯齿的巨口,他并未硬撼,脚步只是极其微妙地一错,身形如同风中落叶般顺着怪物扑击带起的气流轻轻飘开,同时指尖一弹,一滴晶莹的酒液精准地射入怪物大张的喉咙深处。那怪物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发出痛苦的嘶吼,疯狂地扭动着沉入泥潭,再也没有出现——那滴酒液,似乎蕴含着某种让这些沼泽怪物极度厌恶乃至恐惧的东西。
当剧毒藤蔓如鞭索般抽来时,萧遥手中的酒葫芦看似随意地一荡,葫芦口挥洒出的酒气轨迹恰好形成一道无形的弧线。那些凶悍抽来的藤蔓尖端一触及这带着奇异草木清气的酒气弧线,竟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回,藤蔓上的毒瘤都瞬间黯淡了几分。
成群的幽蓝毒蜂如同乌云般压来,振翅的“嗡嗡”声令人头皮发麻。凌清雪下意识地要挥剑格挡,萧遥却更快一步。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微微鼓起,随即朝着蜂群的方向,喷出一口凝练如箭的浓郁酒气!
那酒气离口瞬间,竟仿佛被点燃,化作一道炽烈的、带着淡蓝色光焰的扇形气浪,猛地撞入蜂群!
嗤嗤嗤!
如同冷水泼入滚油!被淡蓝气浪扫中的幽蓝毒蜂,体表瞬间腾起细小的青烟,发出密集的爆裂声,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瞬间灼烧成灰烬!剩下的毒蜂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惊恐的嗡鸣,瞬间溃散,逃得无影无踪。空气里弥漫开一股焦糊味和奇异的酒香。
凌清雪跟在萧遥身后,看着他以酒为引,以虫为路,或避、或诱、或斥,举手投足间将重重致命危机消弭于无形。那酒葫芦在他手中,时而如灯塔,时而如武器,时而如护符,发挥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妙用。她心中的震撼已无以复加。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观察力,才能发现银翼瘴蠓的特性?又需要何等奇诡的思维,想要用酒气来吸引和引导它们?这酒…又究竟是什么来历?竟能惊退怪物、灼杀毒蜂?
她看着萧遥沉稳的背影,看着他手中那散发着奇异清冽之气的酒葫芦,只觉得这个男人的深不可测,如同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死亡沼泽,根本望不到底。
不知在瘴气弥漫的淤泥中跋涉了多久,前方引路的银色虫群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它们盘绕飞舞的轨迹也变得有些散乱。同时,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瘴气浓度,开始以缓慢但清晰可辨的速度下降。
“快到边缘了。”萧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引导虫群、应对危机,对他也是不小的消耗。
果然,又前行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前方的墨绿瘴气帷幕如同被无形的刀切开,骤然变得稀薄!脚下深陷的淤泥也渐渐被坚实、潮湿的硬地取代。当两人最后一步踏出浓重的瘴气范围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干燥的黑色砂砾地呈现在眼前,空气中虽然还残留着沼泽的腥气,但已不再致命。天空依旧是压抑的昏黄,但至少有了光线。最醒目的是,在砂砾地的前方,隐约可见一片坍塌的巨大石质建筑轮廓,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矗立在昏黄的天幕下。
嗡嗡飞舞的银翼瘴蠓群在脱离瘴气区域后,似乎失去了目标,围绕着萧遥的葫芦又盘旋了几圈,便渐渐散开,化作点点微弱的银芒,消失在身后依旧翻滚的墨绿毒瘴深处。
萧遥轻轻塞上酒葫芦的塞子,那股奇异的酒香瞬间收敛。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背线条微微放松下来。
凌清雪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踉跄着单膝跪倒在坚硬的砂砾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左臂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的紧张跋涉和毒素侵蚀,已经麻木中带着火辣辣的剧痛,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袖,脸色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看着身后那片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墨绿毒沼,又看向前方那片透着古老与死寂气息的遗迹轮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终于…活着出来了。
然而,她这口气还未彻底松下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激烈的灵力碰撞波动,伴随着隐约的怒斥与阴冷的狞笑声,从前方的遗迹废墟中,穿透昏黄的空气,断断续续地传来!
有人!而且正在激斗!
凌清雪瞬间警惕,强撑着想要站起,握紧了手中的瑶光仙剑。
萧遥的目光也投向了那片遗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那怒斥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