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柳三娘厉声示警,手中长鞭毒蛇般卷出,缠住一柄从一个刁钻角度刺向凌清雪肋下的淬毒飞剑,猛地一拽。那偷袭的修士被带得一个趔趄,随即被凌清雪反手一道冰寒剑气洞穿咽喉。
“上面!”凌清雪同时出声,寒漪剑向上斜撩,一道凝练的冰锥激射而出,“噗”地一声,将一名从高处石梁跃下、手持双斧意图劈砍萧遥的彪形大汉当胸贯穿,尸体带着冰碴重重砸落在地。
萧遥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的动作看起来依旧随意,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闲适。脚下步伐看似杂乱无章,却每每在箭不容发之际,恰好避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刀光剑影、灵力冲击。他从不与任何人硬拼,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在混乱的人潮缝隙中飘忽穿行。偶尔有实在避无可避的攻击临身,他也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或屈指一弹,或用指关节在袭来的兵器侧面轻轻一磕、一拨。
叮!当!噗!
被弹中的飞刀偏离轨迹,扎进旁边混战修士的背心;被磕中的重锤轨迹诡异偏转,狠狠砸在另一名抢夺玉简的修士头上;被拨动的长枪枪尖一颤,莫名其妙地刺穿了它主人的门膛……
他像是一个无形中拨动命运琴弦的幽灵,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在混乱的战场上引发连锁的死亡涟漪。他所过之处,往往伴随着敌人莫名其妙的误伤和自相残杀,而他本人,却片叶不沾身,连衣角都未曾被划破。
柳三娘和凌清雪紧紧护持在他两侧,三人形成一个稳固的小三角。柳三娘的毒鞭刁钻狠辣,专攻下盘和关节,长鞭过处,毒雾弥漫,让靠近者动作迟滞、气血翻腾。凌清雪的寒漪剑则如同冰风暴的核心,剑光所及,寒气凛冽,无论是远程的灵术攻击还是近身的兵刃劈砍,都被那极致低温迟滞、削弱、甚至冻结。两人配合默契,一个限制,一个主攻,将试图围攻上来的敌人死死挡在三角阵型之外。
“去高处!”萧遥再次低喝,身形猛地加速,如同离弦之箭射向一根倾斜的巨大石柱。那石柱靠近穹顶星光区,下方是翻涌着诡异黑色雾气的深不见底的暗河,只有几处断裂的石桥和凸出的岩块可以落脚,环境险恶,远离地面最激烈的夺宝核心,此刻只有零星的战斗在石桥边缘爆发。
就在三人即将踏上通往那处高台的最后一段狭窄石桥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三道极其隐蔽、几乎无声无息的乌光,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下方翻涌的黑色雾气中暴射而出!速度快到极致,角度刁钻狠辣,分别袭向萧遥的脚踝、柳三娘的后心以及凌清雪握剑的手腕!乌光之上,缭绕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死气,显然是某种歹毒的邪道法宝。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三人旧力略过、新力未生,且注意力被石桥上两个正在厮杀的修士吸引的瞬间!
“小心下面!”柳三娘最先察觉,骇然变色,长鞭回卷已然不及。凌清雪手腕一翻,寒漪剑勉强格向射向自己手腕的乌光。
然而,射向萧遥脚踝和柳三娘后心的那两道乌光,已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
萧遥的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他没有去看那袭向自己的乌光,仿佛那根本不存在。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极其诡异地一扭,违背常理地横移了半尺。射向他脚踝的乌光擦着他的裤腿掠过,带起一道细微的裂口。
与此同时,他那只一直看似随意垂着的左手,如同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出现在了柳三娘的后背要害处——恰好挡在那道袭向她后心的歹毒乌光之前!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那道足以洞穿护体灵罡的阴毒乌光,竟被萧遥用两根手指稳稳夹住!那是一根三寸长、通体乌黑、刻满诡异符文的丧门钉!钉尾还在他指间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哀鸣,其上附带的阴寒死气试图侵蚀他的手指,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牢牢隔绝在外。
“藏头露尾的鼠辈!”萧遥冷哼一声,手指微一用力。
咔嚓!
那枚材质不凡的丧门钉,竟被他两根手指生生夹断!断裂的乌光瞬间黯淡下去。
几乎在夹断丧门钉的同时,萧遥夹着半截断钉的手指顺势一甩!
嗖!
半截断钉化作一道比来时更快的乌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射入下方翻涌的黑雾之中!
“呃啊——!”
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从黑雾深处传来,随即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下方黑雾剧烈翻腾了一下,复归平静,再无声息。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乌光偷袭到萧遥夹钉、断钉、反杀,快得让人思维都跟不上!凌清雪才刚刚格开射向自己的那道乌光,柳三娘惊魂未定地回头,只看到萧遥指间残留的一丝乌光湮灭,以及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冰冷杀意。
“走!”萧遥没有丝毫停留,一步踏上狭窄的石桥。桥对面两个正在厮杀的修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
萧遥看也不看,如同驱赶苍蝇般,随手一挥袍袖。
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道凭空而生。那两个修士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涌来,惊呼声中,身体不受控制地离地飞起,手舞足蹈地越过石桥栏杆,噗通两声,坠入下方翻涌着黑雾的暗河之中,连个水花都没能溅起多高。
石桥,瞬间清空。
三人终于踏上了这片靠近穹顶、相对空旷的高台。这里视野极佳,能将下方如同炼狱熔炉般的混乱战场尽收眼底。各色灵光疯狂爆闪,人影在宝光中交错、碰撞、倒下,怒吼与惨叫交织成最血腥的乐章。而在战场的核心,靠近大殿中央区域,数道最为强悍的气息正激烈碰撞,争夺着几件悬浮在半空、宝光最为炽烈的古宝和丹药瓶,每一次碰撞都引发大范围的灵力风暴。
然而,萧遥的目光,却越过这片血腥的修罗场,越过那些光芒万丈的宝物,死死锁定在大殿最深处。
那里,矗立着一座由整块暗青色星辰石雕琢而成的古朴祭台。祭台表面布满了玄奥莫测的星辰轨迹刻痕,散发着一种悠远、苍凉、仿佛承载着无尽时光的气息。
祭台顶端,并非供奉着神像,而是静静悬浮着一物。
一个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暗青铜色的圆盘。
它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大部分区域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废铁,只有中心区域和边缘几处极其细微的点,还顽强地透出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般的点点星芒。这星芒是如此微弱,在满殿璀璨的宝物光华映衬下,几乎难以察觉,若非萧遥目光如炬,根本无法发现。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攫住了萧遥的心脏。万宝楼那神秘玉简传递的微弱感应,在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与此物紧紧相连!
残破星盘!
这就是万宝楼提示的、关乎“上古秘辛”的关键线索!
“找到了!”萧遥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灼热。他不再看下方混乱的战场一眼,身形一动,就要朝着那祭台方向冲去。
“拦住他!他要抢那破盘子!”下方战场中,勉强压制住伤势、正指挥弟子围攻一处丹炉的瑶光长老,一直分神关注着萧遥的动向,此刻见他目标明确地扑向那看似不起眼的祭台,立刻猜到了什么,嘶声怒吼!
他的吼声立刻引起了附近几个强者的注意。那祭台本就位置特殊,此刻见萧遥如此急切,虽然不明所以,但能让这诡异小子如此看重的,岂会是凡物?
“哼!管他是什么,先抢到手再说!”一个手持烈焰长刀、浑身肌肉虬结的赤发大汉狞笑一声,放弃了对一柄古剑的争夺,刀身燃起熊熊烈火,化作一道狂暴的火龙,隔空斩向萧遥必经之路!刀势凶猛,意图将他逼退。
另一名身着黑袍、气息阴鸷的老者,则无声无息地掐动法诀,一条由纯粹灵力凝聚、闪烁着幽绿符文的“缚龙索”如同毒蟒般贴着地面急速游走,悄无声息地缠向萧遥的双足,歹毒阴险。
更有数名被贪婪冲昏头脑的修士,直接舍了眼前的对手,红着眼,从不同方向扑向那星辰石祭台!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侧有偷袭!
“萧遥!”凌清雪清叱一声,毫不犹豫地再次踏前。她体内冰魄玄功不顾消耗地疯狂运转,脸色因灵力过度催动而更加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剑。寒漪剑在她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剑尖急速划动,瞬间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厚达数尺的玄冰壁垒!湛蓝的冰壁晶莹剔透,寒气四溢,硬生生挡在那隔空斩来的烈焰刀龙前方。
轰!!!
烈焰刀龙狠狠撞在玄冰壁垒上!冰火之力疯狂交缠湮灭,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冰壁剧烈震颤,裂痕蔓延,大片的冰晶被高温瞬间汽化,白雾升腾。凌清雪娇躯剧震,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眼神依旧坚定,死死抵住!
柳三娘则长鞭急抖,如同灵蛇出洞,精准地抽向那条贴地游来的幽绿“缚龙索”。鞭梢毒雾喷涌,试图侵蚀那灵力锁链。同时,她另一只手猛地一扬,一大蓬猩红色的粉末挥洒而出,瞬间弥漫在扑向祭台的几个修士身前。
“血瘴迷魂!闭气!”她厉声喝道。
那猩红粉末遇空气即燃,化作一片带着浓郁甜腥气的血雾。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修士猝不及防吸了一口,顿时双眼赤红,神情癫狂,竟调转兵刃,状若疯虎地攻向身边的同伴!场面瞬间更加混乱。
萧遥对身后的拦截与混乱置若罔闻,他的眼中只剩下那座祭台,和祭台上那残破的青铜星盘!脚下步伐快到了极致,身体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险之又险地避开赤发大汉烈焰刀气的余波和黑袍老者后续的几道阴险指风,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星辰石祭台之下!
那残破的星盘近在咫尺!其上那些细微的裂纹,黯淡的青铜底色,以及那几点微弱却顽强闪烁的星芒,都清晰可见。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古老的悸动感扑面而来,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的呼唤。
没有任何犹豫,萧遥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张开,径直抓向祭台顶端的残破星盘!
他的指尖,距离那冰冷的青铜表面,只有一寸!
就在这指尖即将触碰的万分之一刹那——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这威压并非来自下方任何修士,而是来自……头顶!来自那片镶嵌着无数晶石、散发着柔和星光的穹顶之上!
萧遥头顶三尺处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猛地向内凹陷、扭曲!一道极其细微、却散发着绝对毁灭气息的黑色裂缝,无声无息地骤然撕裂开来!裂缝边缘,空间如同被灼烧般泛起诡异的涟漪,毁灭性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将萧遥整个人牢牢锁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凌清雪抵挡烈焰刀气的冰壁轰然破碎,她口喷鲜血倒飞而出,眼中映出萧遥头顶那道致命的黑色裂缝,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柳三娘击退了缚龙索,却被混乱的修士缠住,鞭影被阻,只能发出绝望的惊呼:“小心头上!”
下方,瑶光长老脸上露出狂喜与怨毒交织的狞笑。
那赤发大汉、黑袍老者,以及其他所有注意到这一幕的强者,动作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瞬,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空间裂缝!毁灭天罚!它竟在此刻,在萧遥即将触碰到那残破星盘的瞬间,再次降临!
死亡的阴影,冰冷刺骨,笼罩而下。
萧遥伸向星盘的手,悬停在了半空。指尖距离那承载着上古秘辛的青铜圆盘,仅剩毫厘。他的动作凝固了,并非因为恐惧,而是那来自头顶裂缝的毁灭锁定,带着一种冻结时空的绝对意志。
残破星盘上,那几点微弱的星芒,在这毁灭气息的刺激下,仿佛回光返照般,极其短暂地、异常明亮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