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嘴炮退敌(1 / 2)

暴雨洗刷过的南疆山林,湿漉漉的。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水汽,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腐叶和新生草木混合的浓烈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水意。

萧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山道上,青衫下摆早已溅满了斑驳的泥点,甚至沾着几片枯叶。他嘴里叼着根刚摘的狗尾巴草,草茎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一翘一翘,眼神散漫地四处乱瞟,仿佛对脚下湿滑的路况毫不在意,时不时还因为踩到某个特别滑溜的泥坑而小小地踉跄一下。

“喂,我说冰块脸,”他吐掉嘴里的草茎,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懒洋洋,头也不回地对身后说道,“昨晚那俩倒霉蛋,真不是你故意放进来给我添堵的?这荒山野岭的,他们是怎么精准定位到咱俩的破庙的?我琢磨着,是不是你身上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在夜里就跟个灯塔似的,特别招苍蝇?”

凌清雪在他身后三尺之外,白衣如雪,步履轻盈,点尘不染。无论萧遥如何狼狈,她足下那双素白的云履始终干净得不可思议,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气旋隔绝了所有的污浊。她面无表情,目光平视前方蜿蜒泥泞的山路,对萧遥的胡言乱语置若罔闻,只有偶尔掠过林梢飞鸟的目光,才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啧,又装听不见。”萧遥撇撇嘴,百无聊赖地伸手拨开头顶垂下、还挂着水珠的湿漉漉藤蔓,“我说,咱这是往哪去啊?总不能一直在山里当野人吧?好歹找个有人的地方,弄点热乎饭食,再弄两身干净衣裳,我这都快腌入味了。”他夸张地嗅了嗅自己的袖子,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青岚城。” 清冷的两个字,如同冰珠落入玉盘,干脆利落地从身后传来。

“青岚城?”萧遥眼睛一亮,来了精神,“听着像个大地方?有酒肆没?有赌坊没?呃…最好有澡堂子!”

凌清雪没有再回应,只是步履依旧稳定地跟随着。她的沉默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萧遥的聒噪隔绝在外,只留下山风吹拂林叶的沙沙声,以及两人踩在泥泞小径上深浅不一的足音。

山路渐渐向下,湿重的雾气被甩在身后,视野开阔起来。远远地,已经能望见山脚下官道的轮廓,像一条灰黄色的带子,蜿蜒穿过青翠的田野。官道上,零星的行人和车马也变得清晰可见。

萧遥顿时精神一振,脚步也轻快了几分,嘴里开始不着调地哼起不成调的曲子。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相对平坦的官道岔口时,前方不远处,官道旁一个简陋的、用茅草搭就的茶棚映入眼帘。棚子里摆着几张粗糙的木桌木凳,此刻正坐着七八个风尘仆仆的行商和脚夫,捧着粗瓷大碗,啜饮着热茶,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茶棚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正佝偻着腰,给炉子添柴,炉上的大铁壶咕嘟咕嘟冒着白气。

萧遥的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他眼睛放光,指着茶棚:“嘿!有热茶!走走走,冰块脸,我请你喝茶暖暖身子!” 说着就要加快脚步往茶棚冲。

然而,就在他迈步的瞬间,凌清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有人。”

萧遥脚步一顿,顺着凌清雪目光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官道另一侧,通往青岚城的方向,三道人影正不疾不徐地朝这边走来。三人皆是青年模样,身着统一的月白色锦缎劲装,衣襟和袖口处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和剑形图案,在阳光下隐隐流动着内敛的光华,一看便知用料非凡。他们步履沉稳,气息凝练,腰间悬着的长剑剑鞘古朴,虽未出鞘,却自有一股锋锐之气隐隐透出,显然并非寻常路人。

为首一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身量颀长,面容英俊,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刻意为之的倨傲,下巴微抬,眼神扫视四周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他身后左侧,是一名身段窈窕、容貌姣好的女修,眉眼含春,顾盼间自带一股柔媚之意,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精明和不易满足的骄矜。右侧则是一个身材敦实、浓眉大眼的青年,神情略显木讷,但气息最为浑厚,走起路来脚步沉稳,隐隐有风雷之声。

三人身上那股属于大宗门精英弟子的优越感和刻意散发的灵压,与茶棚里那些为生活奔波的普通行商脚夫形成了鲜明对比,如同鹤立鸡群。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目光不时扫过四周,带着一种巡视领地般的从容和傲慢。

茶棚里的交谈声在他们出现后,瞬间压低了许多。几个行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埋头喝茶,不敢多看。脚夫们更是噤若寒蝉,仿佛生怕惹祸上身。

“啧,好大的排场。”萧遥小声嘀咕了一句,撇撇嘴,倒也没太在意。他此刻更关心那碗冒着热气的粗茶,抬脚就要继续往茶棚走。

就在萧遥与凌清雪即将与那三名锦袍青年在岔路口交错而过时,为首那名倨傲青年,陈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萧遥那身沾满泥点、甚至带着草屑的狼狈青衫,眉头瞬间嫌恶地蹙起,如同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再瞥见他身后那白衣胜雪、气质清绝如谪仙临尘的凌清雪时,陈锋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混杂着嫉妒与不屑的情绪取代。

“哼,真是晦气。”陈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岔路口几人的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这青岚城地界,什么时候连这种不知哪里钻出来的泥腿子乞丐,也能带着侍女招摇过市了?也不怕污了旁人的眼。” 他刻意加重了“侍女”二字,目光在凌清雪身上停留了一瞬,隐含轻佻。

他身后的女修柳莺,掩唇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眼波流转,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在萧遥身上打了个转,柔媚的声音却透着刻薄:“陈师兄说的是呢。瞧那身打扮,怕不是刚从哪个山沟泥潭里爬出来的?一股子土腥味儿。倒是这‘侍女’…”她刻意顿了顿,目光再次飘向凌清雪那清冷绝俗的容颜,语气带着点酸溜溜的探究,“可惜了这副好皮囊,跟着这么个主子。”

那敦实青年赵虎,虽然没说话,但看向萧遥的眼神也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排斥,如同在看路边的垃圾。他往前踏了半步,魁梧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仿佛随时准备将眼前这个碍眼的“泥腿子”清理掉。

这突如其来的、毫无缘由的恶意和侮辱,如同几颗冰冷的石子,砸进了平静的水面。茶棚里本就压低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张地在两拨人之间逡巡,气氛瞬间凝滞。

萧遥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原本散漫的眼神,在听到那句“泥腿子乞丐”和“侍女”时,微微眯了一下,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芒在眼底深处掠过,快得如同错觉。他慢慢转过身,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缓缓地、一点点地,绽开了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这笑容过于明媚,甚至带着点人畜无害的天真,与他此刻狼狈的外表格格不入。他拍了拍自己沾满泥点的衣襟,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掸灰。

“哎呀呀,”萧遥的声音响起,清亮,带着点夸张的惊讶和恍然大悟的语调,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清晰地回荡在岔路口,“我说怎么平地起阴风,刮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凉呢!原来是几位…嗯…”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在三人华丽的衣袍上扫过,笑容越发灿烂,“…披着锦缎、挂着宝剑的‘贵人’驾到了!失敬失敬!”

他夸张地拱了拱手,动作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敷衍:“三位这身行头,啧啧,光鲜亮丽,宝气冲天!隔着三里地都能晃瞎人眼!尤其是这位…”他目光精准地投向陈锋,笑容无比真诚,“师兄是吧?瞧您这气度,这锋芒,啧啧啧,剑气都快从头顶天灵盖喷出来了!一看就是剑道奇才,人中龙凤,将来必能一剑光寒十九州,名垂青史啊!”

这番突如其来的、热情洋溢的“赞美”,让陈锋三人明显愣了一下。陈锋眉头皱得更紧,眼中警惕之色一闪而过。这“泥腿子”的反应,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不是该惶恐退缩,或者愤怒爆发吗?这笑嘻嘻的吹捧算怎么回事?

柳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赵虎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粗犷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茶棚里的众人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然而,萧遥话锋陡转,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叹息,摇头晃脑,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恳和遗憾:“可惜啊,可惜!太可惜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陈锋的胸口,动作轻佻,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那华美的锦袍,直视其内里。

“师兄,您这剑气,冲是冲,猛是猛,刚猛无俦,一往无前!好!剑道就该如此!宁折不弯!宁断不曲!” 萧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但是!您这路子,走窄了,走偏了,走得太急了!刚极易折,过猛则崩啊!您是不是最近修炼那‘裂空九斩’的时候,总感觉膻中穴隐隐刺痛?尤其是全力催发第三斩‘断岳式’之后,那股子逆气就往上顶,压都压不住?像有根烧红的针在扎你的心脉?晚上打坐调息,灵气走到‘神封穴’附近,是不是总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滞涩难通?嗯?”

萧遥的语速越来越快,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细针,精准无比地刺向陈锋最隐秘的修炼痛处!他所说的每一个症状,都丝毫不差!

陈锋脸上的倨傲和轻蔑瞬间凝固,如同被冻住的面具!他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膻中刺痛…神封滞涩…这些连他师尊都未曾完全点透、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的隐秘隐患,竟然被眼前这个“泥腿子乞丐”如同亲眼所见般,一字不差、分毫不差地说了出来!

一股寒意,混杂着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猛地从陈锋脚底板直冲头顶!他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瞬间发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死死盯着萧遥那张带着悲悯笑容的脸,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你…你胡说什么!”陈锋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明显的惊惶和色厉内荏,试图否认,但那份掩饰不住的慌乱,早已将他彻底出卖。

柳莺和赵虎也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锋的反应。大师兄…竟然真的…?!

“胡说?”萧遥脸上的悲悯瞬间转化为一种看穿一切的、带着点戏谑的嘲弄,他摇了摇头,目光转向脸色微变的柳莺,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这位仙子姐姐,您也别急着替您师兄辩解。您自己的麻烦,也不小哦?”

柳莺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萧遥的目光在她窈窕的身段上扫过,带着一种纯粹欣赏艺术品的玩味,慢悠悠地说道:“瞧您这‘千丝缠情引’的媚功,练得真不错!眼波流转,勾魂摄魄,一颦一笑都带着销魂蚀骨的劲儿,寻常男人见了,骨头都得轻三两,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您!”

柳莺被这直白露骨的点评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怒,但心底那点隐秘的得意还没升起——

“不过嘛…”萧遥话锋再转,语气陡然变得犀利如刀,“仙子姐姐,您是不是太依赖这外道功夫了?光顾着练这勾人的皮相,忘了打根基了?您那‘玄姹素女经’的核心心法‘凝阴篇’,怕是练岔了气吧?是不是每次月圆之夜,丹田气海就如同坠入冰窖,寒气刺骨,四肢百骸僵冷如尸?非得运转媚功,汲取他人元阳,才能勉强驱散那彻骨的阴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