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清脆密集、如同打铁般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火星四溅!
那几条灌注了执法队员真元、足以洞穿金石的锁链,竟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道剑气硬生生斩得倒卷而回!锁链上附着的真元瞬间溃散,倒钩扭曲变形!几名冲在最前的执法队员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握着锁链的手臂微微发麻,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凌清雪依旧站在原地,撑着那把破旧的油纸伞。她甚至没有拔剑出鞘,只是剑鞘微露三寸,那抹清冷的寒光一闪即逝。冰冷的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的眼神却比这漫天冷雨更加冰寒刺骨,目光扫过周围惊疑不定的执法队员,最终落在王魁身上,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证据?就凭墙上那点血字?”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天刑执法队,何时变得如此……草率?”
王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这白衣女子竟有如此修为,轻描淡写便击退了数名精锐队员的锁拿!更让他心头震动的是对方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他死死盯着凌清雪,虎目之中精光暴涨,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重剑剑柄上,一股厚重如山岳般的气势开始升腾。
“放肆!敢阻挠执法,视同共犯!”王魁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证据确凿,岂容尔等狡辩!再敢反抗,格杀勿论!”
他周身真元鼓荡,玄黑色的铠甲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芒,雨水落在其上竟被无形气劲弹开!重剑虽未出鞘,一股沉重压抑的剑意已然锁定凌清雪!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哎呀呀,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嘛!”
萧遥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夸张的无奈和委屈。他一个闪身,居然从凌清雪身后钻了出来,直接挡在了她和王魁之间,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清雪妹子,消消气!王旗主也是职责所在嘛!”他对着凌清雪挤了挤眼睛,又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王魁,脸上堆起那种人畜无害的憨笑,“王旗主,您看,我这妹子性子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们讲道理,讲道理行不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朝着那洞开的大门、那血腥的庭院走了两步,似乎完全没把那些指着他的兵刃和锁链放在眼里,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那两个巨大的、用鲜血涂抹的“萧遥”二字上。
“啧啧,这字儿写得……”他咂了咂嘴,歪着头仔细端详着,像是在欣赏一幅拙劣的涂鸦,“真够丑的!比我那刚开蒙的小侄子写得还难看!这凶手也太不讲究了,杀人就杀人吧,留名还写得这么磕碜,一点艺术感都没有。”
王魁被他这近乎胡闹的态度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这血字便是铁证!你……”
“铁证?”萧遥猛地转过头,脸上的憨笑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如同两把刚刚磨砺出锋的锥子,直刺王魁,“王旗主,您执法多年,经验丰富,难道就没看出来……这‘铁证’,它根本就是个破烂玩意儿吗?”
“嗯?”王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犀利眼神和质问弄得一怔。
萧遥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那扇洞开的朱漆大门前。他无视了门内那如同屠宰场般的惨烈景象和刺鼻的血腥恶臭,也仿佛没看到脚下流淌的血水。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落在了门框内侧、靠近地面的位置——那里,有几道极其细微、几乎被血污覆盖的、如同指甲反复刮擦留下的浅浅白痕。
“看这里,”萧遥蹲下身,伸出沾着泥水的手指,在那几道白痕上虚虚一点,“这痕迹,新得很。像是什么东西被用力抠进去又拔出来,反复好几次留下的。凶手……或者说,留下这血字的人,当时情绪很不稳啊,手抖得厉害,位置没找准,在这儿磨蹭了好几下才对准地方。”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接着,他的目光又投向庭院中央那两个巨大的血字。
“再看这血字本身。”萧遥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血,颜色不对。”
他伸手指着其中一个“萧”字的起笔处:“这里,颜色最深,最粘稠,还带着点……嗯,怎么说呢,焦糊味?像是掺了什么东西烧过似的。”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似乎在分辨空气中极其细微的气味差别。
“而这里,”他的手指移到另一个“遥”字的末尾拖痕,“颜色就淡了很多,像是被水稀释过。而且,这拖痕的方向,歪歪扭扭,力道越来越弱……写字的人,当时要么是快不行了,要么就是……心不在焉?或者说,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写的?前一个字用力过猛,后一个字就敷衍了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血字周围缓缓踱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扫过地面每一寸被血水浸泡的区域。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却浑然不觉。
“还有这味道,”萧遥忽然停下脚步,用力地嗅了嗅空气中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眉头紧锁,“除了人血和内脏的腥臭,还有一股很淡很淡……但绝对错不了的……硫磺混合着铁锈的味儿!这味儿,跟刚才门框上那痕迹里残留的一模一样!”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射王魁:“王旗主,您办案多年,可曾见过哪种人血,自带硫磺铁锈味儿?或者,哪种人写字之前,还要在指头上沾点烧焦的矿石粉?”
王魁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并非庸才,萧遥指出的这些细节,他并非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先入为主的观念(血字指向性太强)和现场惨烈景象带来的冲击,让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细枝末节”。此刻被萧遥如此清晰、如此有条理地一一点破,他心头那根名为“疑点”的弦,瞬间被拨动了!他锐利的目光立刻顺着萧遥的指引,重新审视那些痕迹和血字,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周围的执法队员也面面相觑,原本紧绷的包围圈,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
“这血字是伪造的!”萧遥的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凶手屠灭林家满门后,故意用某种混合了特殊材料(很可能是赤焰砂粉末)的污血,写下了我的名字,目的就是为了栽赃嫁祸!手法粗劣,破绽百出!你们天刑执法队,不去追查真凶,却在这里对着一个被栽赃的路人喊打喊杀?岂非可笑!”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响!
王魁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萧遥的分析丝丝入扣,直指要害,让他无法反驳!但他身为旗主的威严和对“证据”的固有认知,又让他一时难以完全接受。
“哼!空口白牙!就算这血字有疑点,也只能说明凶手狡猾,用了手段!并不能完全洗脱你的嫌疑!你如何证明凶手不是你?你又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王魁强自镇定,厉声质问,试图抓住最后一丝主动权,“还有那赤焰砂之说,更是你一面之词!”
“证明?”萧遥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自信,“那还不简单?”
他不再看王魁,而是猛地转身,面向林府庭院深处!
他的眼神瞬间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憨厚或锐利,而是一种近乎空茫的、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深邃!他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肉眼难辨的银色电光一闪而逝!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天地本源的无形气机,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这股气机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精纯,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洞察”之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仿佛要将这庭院里弥漫的所有气息——血腥、死气、雨水、泥土、还有那淡淡的硫磺铁锈味……统统纳入肺腑!
这一吸,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庭院中飘散的、混杂了无数死亡气息的血腥味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剥离、解析!那浓烈的人血味中,一丝极其微弱、却迥然不同的阴冷、污秽、带着硫磺和铁锈的独特腥气,如同黑夜中的萤火,瞬间被他精准地捕捉、锁定!
这股气息……不输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它如同一条无形的、带着剧毒的蛇,缠绕在那些新鲜的死物之上,缠绕在伪造的血字之上,甚至……缠绕在距离大门不远处、一具趴伏在血泊中、穿着管事服饰的中年男子尸体之上!
这具尸体看似与其他尸体并无不同,但萧遥那洞穿虚妄的目光,却清晰地“看”到,在这具尸体身下压着的地面,那粘稠的血污中,残留着一缕比其他地方更加清晰、更加活跃的……同源气息!
“找到了!”
萧遥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抬手,指向庭院深处那具管事尸体所在的位置,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真凶留下的气息!就在那具尸体下面!阴冷、污秽、带着硫磺和铁锈的腥气!跟伪造血字的材料同源!凶手杀人后,曾在那里停留过!气息残留未散!王旗主,你亲自去验!那气息虽淡,但瞒不过你这种高手的感知!用你的‘地听’之术!或者,找条鼻子灵点的狗来闻闻也行!”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他指出的不是虚无缥缈的气息,而是摆在眼前的铁证!
王魁浑身剧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萧遥,又猛地看向那具被指出的尸体!对方竟然一口道破了他擅长的探查秘术“地听”?还精准地指出了气息残留的位置?!
强烈的震惊和职业本能驱使着他!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魁梧的身形猛地化作一道残影,瞬间穿过洞开的大门,冲入那血腥的庭院!他无视了脚下粘稠的血水和横陈的尸骸,一步便跨到那具管事尸体旁!
王魁屏住呼吸,双目紧闭!一股厚重凝实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深入地底,覆盖了尸体周围数尺之地!这正是他苦修多年的“地听”秘术,能敏锐感知地气、残留真元乃至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
一秒!两秒!
王魁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之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那精光之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一丝被愚弄的暴怒!
“嘶……好阴邪的气息!”王魁失声低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震动,“果然!与血字同源!阴冷污秽,带着硫磺铁锈之腥!绝非死者气息!是外来者!而且……这气息……玄阴教?!是玄阴蚀骨劲的残留?!”
玄阴教!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所有执法队员心头炸响!那是中州臭名昭着的邪道大派,手段阴狠歹毒,行事诡秘莫测!
真相大白!栽赃嫁祸!凶手竟然是玄阴教的人!而他们,差点成了邪魔歪道借刀杀人的工具!
所有的目光,瞬间从萧遥身上移开,带着震惊、后怕和无比的愤怒,聚焦在王魁身上,聚焦在那具尸体之下!
就在这真相揭露、所有人心神剧震的刹那——
“噼啪——!!!”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粗壮、都要刺眼、带着毁灭性气息的惨白色电光,毫无征兆地从萧遥头顶正上方凭空闪现!如同一条暴怒的银龙,撕裂昏暗的雨幕,带着刺耳的爆鸣,狠狠地劈了下来!
“嗷——!!!”
萧遥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被电得原地蹦起三尺高!头发根根倒竖,冒着缕缕青烟!后背刚刚在茶棚被劈焦的那个破洞附近,又多了一个焦黑冒烟的窟窿!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嘶——疼疼疼疼!”他捂着新添的焦黑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原地直蹦跶,对着阴沉沉的天空破口大骂,“贼老天!你讲不讲理?!我帮他们找出真凶,洗刷冤屈,这难道不是行善积德?!这也要劈?!还有没有天理了?!我招你惹你了?!”
他一边跳脚大骂,一边揉着屁股,那模样狼狈又滑稽。
王魁和所有执法队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雷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劈得跳脚骂娘的萧遥。再联想到江湖上关于“雷劈圣尊”的传言……一时间,众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震惊、茫然、荒谬、甚至还有一丝……同情?
凌清雪撑着伞,清冷的眸光扫过跳脚的萧遥,又瞥了一眼天空厚重的铅云,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万年寒冰的模样。
王魁看着眼前这荒诞又透着诡异的一幕,再看看地上那具尸体下残留的阴邪气息,又想起自己方才差点铸成大错,一股强烈的羞愤和后怕涌上心头。他猛地转身,对着那些还在发愣的执法队员,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
“都还愣着干什么?!封锁现场!彻查残留气息!给我追!挖地三尺,也要把玄阴教那帮杂碎揪出来!敢栽赃嫁祸,屠戮平民,挑衅天刑威严……老子要扒了他们的皮!”
吼声在血腥的雨幕中回荡,带着滔天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