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腰间的旧茶壶，在发出那一声闷响和扩散出奇异波动后，又迅速恢复了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噗嗤！”

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打破了场中诡异的寂静和两个妖兵的惨嚎。

是凌清雪。

她原本紧张得几乎要停止呼吸，此刻看到两个凶神恶煞的妖兵自己人撞自己人，撞得如此狼狈凄惨，再联想到萧遥那滑溜到极点的身法和他脸上那副“不关我事”的无辜表情，一股强烈的荒诞感和笑意猛地冲散了心头的恐惧，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笑声在死寂的林中格外清晰。

獠牙妖兵和鳞爪妖兵听到这笑声，更是羞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青灰色鳞爪妖兵抱着自己扭曲断裂的手爪，疼得浑身发抖，看向萧遥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和……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惧。

牛角头盔的队长，猩红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深深的惊疑和凝重！他死死地盯着萧遥腰间的旧茶壶，刚才那股奇异的波动虽然一闪而逝，却给他一种极其古老、极其深邃的悸动感，仿佛触及了某种沉睡的存在。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引以为傲、足以镇压金丹修士的妖气威压，竟然被对方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利用那茶壶的奇异波动，撬开了一丝缝隙，从而脱身！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哇——！气死我啦！气死我啦！”白灵儿彻底炸毛了！

她亲眼看着自己手下两个“得力干将”再次上演了一出自相残杀的滑稽戏码，目标却安然无恙，旁边那个女人还敢笑！她感觉自己的小公主威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橘红色的狐尾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高高竖起，末梢的绒毛都根根分明地炸开，像一团燃烧的小火苗。那双翡翠般的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化为实质喷出来。精致的小脸气得通红，小巧的鼻翼急促地翕动着。

“笨蛋！蠢货！废物！连个破茶壶都抢不回来！”她指着两个狼狈不堪的手下，气得语无伦次地尖叫，“滚开！都给我滚开！本公主自己来！”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公主仪态了，也懒得再指挥那两个让她丢尽脸面的手下。一股并不算特别强大、但异常精纯活泼的妖力波动从她娇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唰！

橘红色的身影瞬间动了！

快！快得如同一道真正的火焰流光！她的速度，竟然比那以速度见长的鳞爪妖兵还要快上一线！而且动作更加灵动、更加飘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野性和难以捉摸的轨迹，仿佛林间跳跃的灵狐！

目标直指——萧遥腰间的旧茶壶！

“还给我！”白灵儿娇叱一声，小小的手掌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清冷妖光，五指成爪，带着一股刁钻凌厉的气势，闪电般抓向萧遥腰侧！这一次，她学乖了，没有攻击萧遥本人，而是直奔她认定的宝贝！

她的身法灵动诡异，爪风凌厉，瞬间就欺近到萧遥身前，那覆盖着月华妖光的小手，距离灰扑扑的茶壶只有咫尺之遥！

萧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小丫头的速度，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比那两个妖兵难缠多了。不过，也仅此而已。

就在白灵儿的小手即将触及茶壶的瞬间，萧遥的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极其自然地侧身、旋腰。

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妙到毫巅地让白灵儿那志在必得的一爪，擦着他的衣袍边缘滑了过去！

白灵儿只觉得眼前一花，目标就消失了，自己凌厉的一爪抓在了空处，身体因为前冲的惯性，差点一头撞到萧遥身上。她急忙稳住身形，狐耳因为惊愕和用力而微微抖动。

“咦？”她不信邪，娇小的身躯如同装了弹簧般猛地一扭，另一只手更快地探出，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再次抓向茶壶！

萧遥依旧不动如山，只是脚下步伐极其轻微地一错，上半身如同风中拂柳般顺势一摆。

唰！

白灵儿的小爪子再次擦着茶壶的边缘滑过，连壶身上的灰尘都没沾到一点！

“可恶！”白灵儿翡翠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羞恼，她娇叱一声，彻底放开了手脚。橘红色的身影围绕着萧遥，如同穿花蝴蝶，又似扑击猎物的灵狐，快得带起一片残影！双爪齐出，带起道道凌厉的月华爪影，时而抓向茶壶，时而攻向萧遥的手腕、肩膀等部位，试图干扰他保护茶壶的动作。

一时间，只见橘红色的光影围绕着萧遥飞速旋转、扑击，爪影翻飞，带起“嗤嗤”的破空声，攻势连绵不绝，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萧遥，却显得异常“悠闲”。

他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暴怒小妖女的疯狂攻击，而是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他的脚步移动幅度极小，每一次都只是轻轻一滑、一错、一转，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又似随风摇曳的柳絮，总能在毫厘之间，恰到好处地避开白灵儿所有凌厉的爪击。他的双手甚至都没怎么抬起，大多数时候只是负在身后，或者随意地垂在身侧，偶尔才用指尖或手肘极其精准地、轻轻一拨、一引。

“左边快了三分。”

“这爪下盘不稳。”

“力气用老了。”

他甚至还有闲心，用那副懒洋洋、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对白灵儿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进行着“点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白灵儿的耳朵里。

每一次“点评”，都精准地戳中白灵儿招式转换间那微不可查的破绽或用力不当之处，让她又气又急，攻势更加狂乱，却也更显徒劳。

在外人看来，这完全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只不过，萧遥才是那只从容不迫、戏耍着“小猫”的“老狐狸”。

凌清雪看得目瞪口呆。她虽然知道萧遥实力深不可测，但亲眼看到他如此轻松写意地戏耍着这个明显身份不凡、速度奇快的妖族小公主，还是感到一阵心惊。那两个妖兵更是看得脸色铁青，尤其是鳞爪妖兵，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这位“小偷”面前，简直如同儿戏！而小公主的攻击，更是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牛角头盔的队长，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萧遥那看似随意、实则蕴含了无上玄奥的闪避动作，头盔下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这个人族的身法……简直闻所未闻！那不是依靠强大的灵力硬抗，而是对力量、时机、空间把握到了极致，近乎于“道”的体现！他心中的忌惮更深了。

“啊啊啊！气死我啦！你躲什么躲！有本事别躲！把东西还给我！”白灵儿久攻不下，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还被对方像逗小孩一样点评，气得小脸通红，眼圈都有些发红了。她猛地停下身形，双手叉腰，橘红色的狐尾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委屈而高高翘起，末梢的绒毛剧烈地颤抖着，对着萧遥气急败坏地尖叫起来，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萧遥也终于停下了他那“悠闲”的闪避，好整以暇地站定。他拍了拍刚才被白灵儿爪风扫过、其实毫发无损的衣襟，脸上挂起那副让白灵儿恨得牙痒痒的惫懒笑容，慢悠悠地开口了。

“喂喂喂，小狐狸，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语气充满了“无辜”和“委屈”，“你说我偷了你的‘聚灵盏’？喏，你说的就是这个破茶壶？”

他指了指自己腰间那个灰扑扑、沾着泥点、甚至壶嘴还有一道细微裂痕的旧茶壶，一脸“你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

“没错！就是它！”白灵儿用力跺了跺脚，指着茶壶，翡翠眼眸里满是肯定和控诉，“它就是我丢的聚灵盏！上面的‘云纹’和‘月痕’我都认得！快还给我！”

“你的？”萧遥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欠揍的弧度，慢条斯理地说道，“小丫头，你说是你的，它就是你的了？你有什么证据？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你不？”

他顿了顿，脸上那副惫懒的笑容扩大，带着十足的戏谑：“要是它应了你，我二话不说，双手奉还。要是它不理你……”他摊了摊手，肩膀一耸，“那不好意思，这就是我萧某人，在万宝楼里，花了真金白银……呃，好吧，是花了假灵石买来的。那就是我的了。童叟无欺，概不退换。”

“你……你……你强词夺理！无赖！混蛋！”白灵儿被他这番歪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遥的手指都在哆嗦，翡翠般的眼眸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是真的要被气哭了。她长这么大，在妖族里横行无忌，哪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要什么给什么？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何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颠倒是非的家伙？

让她叫宝贝一声？宝贝怎么可能会答应！这分明就是在耍无赖！

“噗……”凌清雪在一旁再次没忍住，连忙用手掩住嘴，肩膀微微耸动。萧遥这歪理邪说，配上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无赖表情，杀伤力实在太强了。

就连那一直散发着冰冷煞气的牛角头盔队长，此刻猩红的眼眸似乎都闪烁了一下，仿佛也被这前所未见的“无耻”言论给噎住了。

“你……你……”白灵儿指着萧遥，小胸脯剧烈起伏，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看着萧遥那张写满了“你能奈我何”的惫懒笑脸，再想到自己心爱的宝贝就在对方腰上挂着，却怎么也抢不回来，还被对方如此戏耍羞辱……巨大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如同火山般在她小小的胸腔里爆发。

“哇——！我不管！我不管！”她猛地一甩头，橘红色的狐尾因为剧烈的情绪而疯狂甩动，如同一条愤怒的鞭子。她翡翠般的眼眸里，那层水汽终于凝结成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但她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它们掉下来。

她用力跺着脚，对着萧遥发出带着哭腔的、近乎撒泼耍赖的尖声宣告：

“你不还我宝贝，我就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烦死你！烦死你！烦死你！！！”

一连三个“烦死你”，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蛮和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在寂静的林间回荡，震得树叶都仿佛抖了三抖。

萧遥脸上那副气定神闲、戏谑欠揍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脸涨得通红、橘红色狐尾炸毛般竖着、一副“我跟你耗上了”架势的妖族小公主，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发出了一声充满了疲惫、无奈以及某种“果然如此”预感的、悠长的叹息：

“唉……”

“又来一个麻烦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