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沉声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开前路迷雾的力量,“葬神渊,就在前面了。”
队伍再次启程。
萧遥依旧走在最前,焦黑挺直的背影仿佛一根烧焦却不肯倒下的标枪。
凌清雪紧随其后,冰璃剑虽已归鞘,但周身萦绕的寒气比之前更加凛冽。
白灵儿用力擦掉眼泪,努力挺直了腰板,赤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狐耳也微微竖起,捕捉着最细微的动静。
战红缨殿后,战戟拖地的声音在死寂中规律地回响,如同战鼓。
灰色的平原仿佛没有尽头。
时间在高度戒备和缓慢前行中一点点流逝。
轰!咔嚓!
又是一道突如其来的小雷光,这一次从斜后方劈向萧遥的右腿。
萧遥似乎早有预感,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猛地一拧,雷光擦着他的大腿外侧轰在地面,再次留下焦坑,裤腿瞬间化为飞灰,腿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焦痕。
他踉跄一步,牙关紧咬,没有哼出声。
凌清雪指尖寒气迸发,瞬间在萧遥伤口表面覆上一层薄冰,暂时封住灼痛和流血。
“该死的!”萧遥啐了一口,眼中血丝隐现。
这种无时无刻、不知从何处袭来的精准打击,像钝刀子割肉,极大地消耗着他的精神和体力,更在一点点瓦解他的防御。
他体内的灵力,在抵抗天罚残留的毁灭力量和修复自身创伤之间艰难地运转着,如同陷入泥沼。
白灵儿紧张地靠近,小手想帮忙又不敢碰,只能焦急地问:“萧遥哥哥,疼吗?”
“小意思。”萧遥咧咧嘴,笑容有些狰狞,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雷光劈落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空茫的惨白。
他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突然对着天空竖起一根焦黑的中指,嘶声吼道:“贼老天!有本事来个大的!零敲碎打,你他妈没吃饭吗?!”
这突兀的挑衅举动,让凌清雪和白灵儿都瞬间色变!
“萧遥!”凌清雪急声喝止。
轰隆隆——!
仿佛回应他的挑衅,那片惨白的天空深处,陡然传来一阵沉闷压抑、如同巨兽在深渊中咆哮的雷鸣!
虽然没有雷光立刻劈下,但那声音中蕴含的恐怖威压,比之前的小雷光强大了何止百倍!
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凌清雪和白灵儿瞬间感到气血翻腾,呼吸一窒。
战红缨握戟的手猛然收紧,指节发出爆响,脚下坚硬的地面被她踩出蛛网般的裂痕!
萧遥首当其冲,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口鲜血涌到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挑衅的中指还僵在空中,但脸上的戾气已被一片骇然取代。
那沉闷的雷鸣,如同高高在上的主宰,投下冰冷而漠然的一瞥。
仅仅是威压的余波,就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毫不怀疑,刚才若真有一道天雷劈下,他此刻绝对已经化为飞灰!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萧遥缓缓放下了手,所有的桀骜和挑衅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天地伟力的深深敬畏,以及更深的凝重。
这贼老天…似乎真的能“听”到,而且…脾气不太好。
“走!”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后怕,再不敢停留,闷头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队伍的气氛更加压抑,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不仅仅是对葬神渊未知凶险的恐惧,更添了一层对这片诡异天地意志的敬畏。
萧遥的凝重,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终于,在压抑到极点的沉默中跋涉了不知多久,前方灰色平原的尽头,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地平线不再是单调的灰白,而是被一片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黑暗所取代。
那黑暗并非夜幕降临的纯黑,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沉色泽。
它向上延伸,仿佛一道顶天立地的巨大屏障,将世界粗暴地分割开来。
屏障之下的大地,不再是干裂的平原,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破碎状态。
巨大的裂缝如同大地的伤疤,纵横交错,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浑浊的、带着硫磺气息的黑雾。
扭曲的、仿佛被无形巨力拧成麻花的黑色岩石,如同巨兽的獠牙般狰狞地刺向天空。
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和腐朽气味,在这里被一股更浓烈、更刺鼻的硫磺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如同陈年血腥混合着金属锈蚀的气息所取代。
吸一口,都感觉肺部火辣辣地刺痛。
光线在这里变得极其黯淡,仿佛被那粘稠的黑暗屏障吸收了大半。
明明不是夜晚,周围却如同笼罩在黄昏与黎明的诡异交界,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阴影。
最令人不安的,是这片区域散发出的气息。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只有脚下偶尔踩碎一块松动的黑石发出的脆响,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
这死寂并非安宁,而是蕴含着一种大恐怖,仿佛万物生灵都在此绝迹,连声音都被彻底抹杀。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脊背。
萧遥停下了脚步,站在破碎大地与荒原的交界处。
他凝视着前方那吞噬光线的黑暗屏障,以及屏障下破碎扭曲、死寂无声的恐怖地貌,脸上的凝重几乎化为实质。
“葬神渊…”他低声吐出三个字,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仅仅是在外围,这股气息就比幽骸古境凶险了何止十倍!
那粘稠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冰冷恶意。
脚下的破碎大地,每一道裂缝都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那无处不在的死寂,更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更让萧遥心头警兆狂鸣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踏入这片区域后,头顶那片诡异天空投下的“注视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冰冷了。
仿佛他踏入了某个被严密监控的囚笼。
他体内的灵力运转,也在这片死寂扭曲之地,变得异常艰涩狂暴,如同在粘稠浆中挣扎。
凌清雪、白灵儿、战红缨也感受到了。
凌清雪周身寒气本能地凝聚,冰璃剑鞘上凝结出细密的霜花。
白灵儿浑身雪白的毛发都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威胁的呜咽声,赤瞳死死盯着前方扭曲的黑暗。
战红缨的战戟微微低垂,戟尖却微微颤动着,指向地面,仿佛在积蓄力量,对抗着那股无处不在的压抑。
她们的目光,最终都落回萧遥身上。
看着他焦黑破烂的背影,看着他肩上、腿上那些狰狞的、尚未愈合、在天罚气息侵蚀下甚至开始隐隐作痛的伤口。
看着他前所未有的凝重侧脸。
担忧,如同藤蔓,在死寂的空气中无声地蔓延、缠绕。
萧遥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凝固的焦黑雕像。
他的目光穿透那片粘稠的黑暗,似乎看到了无数凶险、无数觊觎的目光,以及…那唯一能解决他天罚困境的希望——欺天石。
前路,是真正意义上的九死一生。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带着硫磺和血腥的灼热空气。
肺部传来刺痛,却让他的眼神更加锐利。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故作轻松。
他只是抬起沉重的脚步,踏上了那布满裂缝、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破碎黑岩。
“跟紧我。”
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葬神渊外围缓缓荡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也带着一丝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