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遥，以及他身后苦苦支撑的凌清雪、白灵儿、战红缨，都在同一瞬间，感受到了那无法逃避的“注视”。

不是物理层面的视线，而是生命本源层面、存在根基层面、甚至灵魂烙印层面的……锁定！

如同微末的细菌被置于显微镜下，被冰冷无情的、洞悉一切的目光剖析着每一个构成，每一个弱点，每一个存在的“错误”。那目光所及之处，萧遥体内奔腾咆哮的混沌灵力，瞬间如同被冻结的江河，运转迟滞到了极点。他引以为傲的、坚韧无比的神魂，仿佛被浸入了万载寒冰深渊，思维都变得僵硬、缓慢，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并向着四肢百骸疯狂蔓延。

那不是力量差距带来的压迫感，而是……维度上的碾压！是草履虫仰望星河的绝望！是沙粒面对海啸的无力！

“呃啊——！”

凌清雪首当其冲，她与那冰晶符箓领域心神相连，在这天道意志的注视下，那本就薄如蝉翼的冰晶光幕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花，连一丝声响都未能发出，瞬间气化消失！她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向后抛飞，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意识瞬间陷入黑暗。

“清雪！”萧遥目眦欲裂，伸手想要抓住她，但身体的动作在那“注视”下，变得比蜗牛还要缓慢百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染血的身影撞向身后凝固的雷光！

“吱——！”

白灵儿发出一声尖锐到变调的狐鸣，三条巨大的狐尾瞬间炸毛，粉红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她拼尽全力，其中一条狐尾骤然伸长，如同柔软的绳索，险之又险地卷住了凌清雪的腰肢，将她猛地拉回身边。但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白灵儿身体剧烈一颤，另外两条狐尾上的光华瞬间黯淡大半，她“哇”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冰晶的血块，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直接被打回了人形，蜷缩在地，瑟瑟发抖，连维持清醒都无比艰难。

“吼！”战红缨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试图用那不屈的战意对抗这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惧。她强行抬起血肉模糊的拳头，赤红的战气再次升腾，想要挥向那规则之影。然而，她的动作同样被无形的力量束缚。那赤红的战气刚刚离体不足三尺，便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一股沛然莫御、无法抗拒的规则之力轰然压下！

嘭！

战红缨双膝狠狠砸在下方一块凝固的、闪烁着雷光的神骨碎片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她整个人被死死地压趴在地，倔强的头颅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抬起半分去看那规则的化身，只能发出不甘到极点的、如同困兽般的低沉嘶吼，鲜血从口鼻、从碎裂的膝盖处汩汩涌出。

萧遥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死死攥住！

他看着倒下的凌清雪，看着蜷缩颤抖的白灵儿，看着被死死压趴、骨断筋折依旧不屈嘶吼的战红缨……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滔天愤怒与无尽悲凉的火焰，在他濒临冻结的神魂深处，轰然点燃！

他萧遥，十六岁前无敌于世，何等桀骜！纵然后来道途崩毁，流落凡尘，受尽白眼与屈辱，他也从未真正低下过头颅！他挣扎求生，他坑蒙拐骗，他嬉笑怒骂，他一次次从绝境中爬起，一次次在不可能中撕开一条生路！他身边好不容易有了愿意生死相托的伙伴，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可如今，在这所谓的天道化身面前，在这冰冷的规则注视下，他们竟如同狂风中的枯叶，连挣扎的资格都显得如此可笑！

“不…能…倒…下…”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结的喉咙里，用带血的意志硬生生挤出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甚至崩裂了嘴角。冻结的混沌灵力在神魂深处那不屈怒火的灼烧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重新开始流转。一丝丝微不可察、却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时最原始混沌气息的微光，在他破碎的经脉深处、在他染血的丹田气海最核心的地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这丝微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然而，就在这一丝微光闪烁的瞬间——

那由无尽规则线条构成的、冷漠俯视着下方蝼蚁挣扎的天道化身，那没有五官、没有表情的头颅轮廓，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构成它“头颅”区域的、代表着某种更高位格感知的规则线条，无声地流转、聚合，仿佛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聚焦在了那个渺小人类——萧遥的身上。

一种更加清晰、更加精准、更加无法逃避的“锁定感”，如同无形的天罗地网，瞬间收束，将萧遥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时间依旧凝固，雷海依旧静止。

破碎的葬神渊，化作了一幅诡异而宏大的末日画卷。

在这画卷中央，是那由纯粹毁灭与秩序规则构成的天道化身，冷漠如万古玄冰。

在它绝对意志的笼罩之下，凌清雪昏迷染血，白灵儿蜷缩濒死，战红缨骨断筋折被压服于地，如同祭坛上待宰的牺牲。

唯有萧遥。

他全身浴血，衣衫早已在雷火中化为飞灰，露出布满焦黑伤痕和深可见骨裂口的躯体。他的双腿如同被亿万钧神山镇压，深陷在凝固的雷光与神骨碎片之中，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依旧挺立着脊梁！那脊梁，仿佛由这世间最坚韧的不屈意志浇筑而成，纵使背负着整个天地的威压，纵使下一刻就要粉身碎骨，也未曾有半分弯曲！

他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抬起头。

凝固的雷光在他染血的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血污混合着汗水（亦或是被蒸发殆尽的泪水）流淌。他的眼眶因为极致的压力和愤怒而布满血丝，如同燃烧的熔岩。然而，在那双几乎要被规则之力压垮、冻结的眼睛最深处，却跳动着一簇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火焰——那是焚尽八荒的怒火！那是踏碎凌霄的不屈！那是……即便面对天道，也要问一句“凭什么”的桀骜！

他的目光，穿越了凝固的雷海，穿越了破碎的空间，穿越了那由纯粹规则线条构成的、令人绝望的维度鸿沟，狠狠地、死死地、用尽全部生命的力量，撞向了那道冰冷俯瞰的规则之影！

没有声音。

凝固的时空里，只有无声的意志在咆哮，在碰撞！

规则线条构成的“头颅”区域，那代表着天道意志的冰冷“注视”，与萧遥那燃烧着不屈与混沌微光的目光，在破碎的葬神渊中心，在亿万凝固的毁灭雷霆见证之下，轰然对撞！

那不是力量的交锋，而是存在本质的对抗！是蝼蚁向苍穹发出的、撼动灵魂的无声呐喊！

天道化身，依旧漠然。

但萧遥知道，这道由天地间最本源秩序与毁灭意志凝聚的影子，已将他，这个渺小的、伤痕累累的、却敢以目光挑衅天道的异数，牢牢地刻入了那由规则构成的冰冷“意识”之中。

真正的审判与抹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