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道水缸粗细的紫霄神雷,带着天道审判的煌煌天威,依旧在葬神渊的穹顶之上疯狂倾泻。空间如同被重锤反复敲击的巨大琉璃,早已不堪重负。先前还只是蛛网般的裂痕,此刻已彻底崩解、塌陷。狂暴的虚空乱流,如同贪婪的黑色巨兽,从破碎的裂隙中汹涌灌入,发出令人神魂欲裂的尖啸。法则彻底暴走,混乱的能量风暴卷起神魔遗骸的碎骨与尘埃,形成无数道接天连地的毁灭龙卷,在这片曾经坚不可摧的葬神之地肆意狂舞、绞杀一切。雷光、空间碎片、法则乱流、湮灭风暴……构成了一幅真正意义上的末日图景,任何生灵置身其间,都渺小如尘埃。
在这片沸腾的毁灭核心,却诡异地存在着一个相对平静的“孤岛”。
萧遥半跪在地,浑身浴血,每一寸肌肤都传来被雷霆灼烧、被空间碎片切割的剧痛。他身前,最后一件从某个古老遗迹深处拼命带出来的护身古盾,刚刚在抵挡了数道粗大雷蛇后,发出一声哀鸣般的脆响,彻底崩碎成漫天光点,消散在狂暴的能量风暴里。几件堪称保命的底牌——一枚蕴含磅礴生机的翠绿玉佩、一张绘制着繁复空间符文的银色符箓、甚至还有一块得自金镶玉的、铭刻着奇异兽纹的骨牌——都已在前几息内光华尽灭,化为齑粉。正是它们强行撑开的那一小片扭曲空间,才让萧遥和他身后同样气息萎靡、伤痕累累的凌清雪等人,没有在第一时间被这毁灭雷海彻底蒸发。
孤岛之外,是灭世的雷霆与混乱风暴。孤岛之内,是沉重的喘息和绝望的死寂。
凌清雪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痕,强行支撑着没有倒下,但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也已到了强弩之末。她身后,另外几人的状态更为不堪,气息微弱,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全靠凌清雪和萧遥之前勉力庇护才活到现在。
“咳……”萧遥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污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透身前几近透明的、由最后一点残余能量维持的扭曲光幕,死死盯向那雷海最核心、最炽烈的地方。
那里,无尽毁灭的紫霄神雷不再是狂暴无序的宣泄,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驯服的秩序感。亿万道雷蛇不再是杂乱劈落,而是如同百川归海,向着中心一点疯狂汇聚、坍缩、重塑。刺目的雷光在那里凝聚到极致,化作了纯粹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白炽。
在白炽的核心,一个由无数流动不息、明灭闪烁的规则线条构成的“人形”,正缓缓成型。
它没有实体,没有五官,没有衣袍,甚至没有清晰的轮廓边界。那纯粹是由天地间最本源、最冰冷的秩序法则与毁灭意志直接编织而成的“存在”。繁复到无法理解的几何图形在其内部生灭流转,每一个线条的闪烁都对应着外界空间的一次塌陷、一次雷暴的轰鸣、一次法则的扭曲。它悬停在雷海中央,无声无息,却仿佛是整个崩坏世界的绝对中心,是这场末日天罚的最终意志体现。
当萧遥的目光与那团规则线条汇聚的“核心”接触的刹那——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寒意,并非来自外界空间的酷寒,而是源自生命最底层的烙印,从萧遥的灵魂最深处,瞬间爆炸开来!那不是力量的差距,那是蝼蚁仰望苍穹时,对浩瀚宇宙的天然敬畏,更是低维生命面对高维规则时的本能颤栗!一种生命层次和存在位格上的绝对碾压!
萧遥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万载玄冰的核心,又像是被剥光了丢在宇宙真空。思维在刹那间变得无比迟滞,每一个念头都重若千钧,运转艰难。身体的反应更是慢到了极致,他想要握紧拳头,想要调动体内残存的、同样在规则压制下运转滞涩的灵力,却发现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异常吃力。神魂如同被无形的、绝对零度的寒冰层层包裹、冻结,意识海仿佛要凝固成一块顽石。恐惧?不,那并非单纯的情绪,而是一种面对“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的终极绝望!一种源于生命本源的、对“抹除”的绝对认知!天道之下,万物刍狗。此刻,他就是那只被天道意志冰冷锁定的蝼蚁。
**“规则…禁锢。”**
没有声音。没有意念传递。甚至没有情绪的波动。
那由纯粹规则线条构成的天道化身,仅仅是“存在”于此,仅仅是那由无尽线条勾勒出的“头颅”部位,微微转向了萧遥所在的方位。
一个“注视”的动作。
无声无息,却比亿万雷霆同时炸响更令人魂飞魄散!
随着这个“注视”,萧遥周围,那原本就被狂暴能量和破碎法则搅得混乱不堪的空间,瞬间发生了根本性的质变!
嗡——!
一种低沉到几乎要撕裂耳膜、却又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震响的奇异嗡鸣声骤然出现。萧遥身侧十丈范围之内,所有狂暴的能量乱流、肆虐的空间碎片、甚至那无处不在的毁灭性雷光,都在刹那间被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强行排斥、抹平!
紧接着,这片区域的空间本身,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
不是冰封,不是石化,而是空间本身的“密度”被强行提升到了极致!无形的空间壁垒如同亿万层叠加在一起的、绝对透明的超级晶壁,疯狂向内压缩、固化!它们不再是虚无的“场”,而是变成了比神金更坚硬、比星辰更沉重的实质囚笼!
萧遥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空间被压缩、折叠时产生的奇异光纹,如同水波被急速冻结成冰晶时的纹理,充满了冰冷的几何美感,也散发着令人绝望的禁锢之力。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瞬间滴落在琥珀正中央的飞虫,四周的松脂正以超越想象的速度硬化、封死他的一切生机。
纯粹的、绝对的规则之力,无视了他残存的力量,无视了他不屈的意志,无视了他身体的挣扎,如同无形的亿万座太古神山,从四面八方、从空间的每一个维度,轰然碾压而来!
“呃啊——!”
萧遥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带着无尽痛苦与愤怒的嘶吼。他全身的骨骼在这无法抗拒的规则碾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寸寸断裂!血管在皮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皮肤因巨大的压力而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他半跪的身体被这股力量死死按向地面,双膝深深陷入下方坚硬无比、此刻也变得如同烙铁般滚烫的神魔骸骨之中。
他拼尽最后一丝意志,试图运转《混沌源初经》那玄奥晦涩的功法路线,试图沟通体内那点微弱的混沌气旋。然而,在这纯粹的规则禁锢领域内,他体内残存的灵力如同被灌入了万载玄冰,彻底冻结、凝固,连一丝一毫都无法调动!《混沌源初经》那仿佛能熔炼万物的力量,此刻也如同陷入了最深沉的泥沼,运转的速度缓慢到近乎停滞。那点微弱的混沌气旋,更是被死死压制在丹田最深处,黯淡无光,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泛起。
挣扎,徒劳无功。
这囚笼隔绝了外界毁灭的雷海,却也断绝了他最后一丝闪避和逃遁的空间。他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被无形的规则之刃抵住了咽喉,等待那最终的裁决。
天道化身那由纯粹规则线条构成的身影,依旧悬浮在沸腾的雷海核心,冷漠地“注视”着被空间囚笼死死禁锢、如同琥珀中挣扎昆虫的萧遥。它没有下一步动作,似乎这绝对的空间禁锢本身,就是天罚的一部分,是毁灭的前奏,要用这绝对的规则之力,将这只胆敢违逆天数的蝼蚁,一点点碾磨成宇宙间最微小的尘埃。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且无可抗拒地笼罩在萧遥心头。规则的力量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针,穿透他的皮肉,刺入他的骨髓,缠绕他的神魂。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刀子。身体承受着空间压缩带来的恐怖重压,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更可怕的是灵魂层面的冻结感,思维迟滞,意识仿佛坠入无光的深海,正在被无边的寒冷和死寂吞噬。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藤,悄然缠绕上他近乎崩溃的心神。
**‘结束了吗……’**
一个念头,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认命般的灰暗,不受控制地在他近乎冻结的思维中升起。过往的一切,十六岁前的辉煌与孤寂,一路走来的搏杀与挣扎,身后需要守护的人……所有的画面都在这种极致的压迫下变得模糊、遥远,似乎都要在这绝对的规则囚笼中被彻底抹去意义。
然而,就在这意识沉沦、心防即将被绝望彻底击溃的深渊边缘——
嗡!
一声极其轻微,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震鸣,陡然从萧遥胸前紧贴心脏的位置传来!
并非来自外界狂暴的雷霆与空间风暴,而是源自他的身体内部!仿佛一颗被尘埃覆盖、沉寂了亿万年的星辰核心,在濒临彻底熄灭的刹那,被某种极致的毁灭压力所刺激,本能地、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这跳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开天辟地之初最原始混沌的苍茫气息!它无视了那几乎冻结思维和灵力的规则压制,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粒微不可察的混沌星火!
这星火一闪而逝,快得连萧遥自己都几乎无法捕捉其存在,更像是一种濒死前的错觉。
但就在这一闪而逝的瞬间——
轰!
萧遥那被绝对规则禁锢、近乎凝固的丹田气海深处,那点被死死压制、黯淡无光的混沌气旋,猛地剧烈一颤!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一股微弱却本质高到难以想象的混沌色光芒,骤然从气旋核心爆发出来!
这光芒并非照亮,而是吞噬!它带着一种蛮横不讲理的、仿佛能同化万物的原始力量,极其粗暴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滋滋……嗤啦!
萧遥体内,那如同万载玄冰般冻结、凝固的灵力,在这股微弱混沌光芒扫过的瞬间,竟发出如同滚油浇上寒冰的刺耳声响!凝固的灵力被强行“融化”、“点燃”!虽然只有极其细微的一缕,如同头发丝般大小,但这缕灵力却挣脱了规则的枷锁,重新拥有了活力!
这缕重获自由的灵力虽然微弱,却如同在无边黑暗中凿开的第一道缝隙!它沿着《混沌源初经》那玄奥的轨迹,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混沌幼龙,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屈的咆哮意志,狠狠撞向那由外而内、层层禁锢、碾压着他身体的绝对空间规则!
轰——咔!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两个世界的壁垒发生碰撞的巨响,在萧遥体内爆发!
萧遥如遭雷噬,身体剧烈一震,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血雾在凝固的空间中形成一片诡异的猩红凝滞。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股反冲之力震得移了位,全身经脉更是传来寸寸欲裂的剧痛,仿佛随时都要彻底崩溃。
然而!
就在这剧痛爆发的顶点,那由纯粹规则之力构筑的、坚不可摧的绝对空间囚笼,那无形却沉重如山岳的空间壁垒之上,竟真的被他体内这缕微弱的混沌光芒,配合着《混沌源初经》那蕴含一丝至高法则的冲击,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
缝隙极小,如同发丝在精钢上留下的划痕,转瞬即逝。
但这道缝隙的出现,却意味着“绝对”的禁锢,被打破了!
禁锢之力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松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逆转的刹那——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