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白灵儿异变(1 / 2)

传送至这孤岛不过半日,残存的惊悸仍如附骨之疽,缠绕在萧遥心头。那巨型章鱼海兽临死前搅起的恐怖暗流,裹挟着污浊的海泥与刺鼻的血腥气,仿佛还堵塞着他的鼻腔。他倚靠着一株巨大、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珊瑚残骸坐下,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戈壁逃亡时积累下的旧伤,脏腑深处传来针扎似的闷痛。体内灵力干涸得如同龟裂的河床,枯竭得连运转一个最简单的周天都异常艰难。

凌清雪盘坐在离他几步远的一方平滑礁石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双目紧闭,纤长却带着细微颤抖的手指结着一个稳固道心的印诀,正竭力对抗着道基深处那蛛网般蔓延的裂纹所带来的持续剧痛与空虚。偶尔,她长长的睫毛会不受控制地颤动一下,泄露出一丝强行压抑的痛苦。在戈壁,为萧遥强行催动那几乎熄灭的寒月剑气,代价惨重得超乎想象。

战红缨躺在由萧遥简单清理过的干燥沙地上,气息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高大的身躯却透着一股磐石般的沉凝。白灵儿则被她安置在避风处一片柔软的荧光苔藓上,小小的身躯蜷缩着,脸色惨白,肩胛处被海兽触须撕裂的伤口虽被萧遥草草处理过,但缠绕的布条边缘仍有刺目的暗红在缓慢洇开。

孤岛被那巨大的避水阵法笼罩着,隔绝了万丈深海的恐怖重压。阵法光幕流转不息,在头顶形成一片朦胧的、流动的光之穹顶,将外界绝对的黑暗与死寂隔绝在外。岛内空间并不算广阔,怪石嶙峋,间或有几株形态奇诡、散发着幽蓝或惨绿荧光的低矮植物顽强地从石缝里探出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水行灵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清凉的液态宝石,丝丝缕缕渗入肌肤,带来一种奇异的滋润感,对恢复伤势本应大有裨益。

然而,这丰沛的灵气之中,却掺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扭曲感。岛屿中心,一汪看似平静无波的深潭,潭水幽黑如墨,倒映着穹顶流转的阵法微光,偶尔会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瞬间化作一个疯狂旋转的绞杀漩涡,发出低沉如巨兽咆哮的轰隆声,将岸边几块磨盘大的礁石轻易吞没、碾碎,片刻后又诡异地恢复死寂,仿佛刚才的狂暴只是幻觉。一些形态优美、近乎透明的发光水母,拖着长长的、闪烁着星屑般光芒的触须,在低空缓缓漂浮游弋,如同海底升起的梦幻精灵。但萧遥敏锐的神念却捕捉到它们美丽外表下潜藏的致命杀机——那看似柔弱的触须边缘,空间被切割出肉眼难辨的细微黑色裂痕,无声地弥合,又无声地再生,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锋锐气息。美丽,在这里成了最致命的陷阱。

“咳咳……”凌清雪忽然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呛咳,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丝,将她本就苍白的唇染上一抹凄艳。她身体晃了晃,强行稳住。

“清雪!”萧遥心头一紧,挣扎着想站起,动作却因牵动内腑伤势而猛地一顿,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他只能朝她投去一个焦灼的眼神。

“无妨…只是…行气岔了…一点…”凌清雪抬起手背,有些狼狈地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极力掩饰的虚弱。她重新闭上眼,努力调息,试图将那翻涌的气血压下去。

萧遥的拳头在身侧无声地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漫过心脏。他自诩算无遗策,曾踏破诸天万界的险境,何曾如此狼狈?连身边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在伤痛中煎熬。他深吸一口岛上那浓郁却扭曲的灵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喉头的腥甜。愤怒和自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一丝力量,在这危机四伏的孤岛寻得一线生机。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靠近凌清雪,想再渡一丝微薄的灵力给她,哪怕只能缓解她万分之一的痛苦。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白灵儿所在的方向,动作骤然僵住。

一丝极其微弱,却迥异于岛上混乱水灵气的奇异波动,正从白灵儿蜷缩的身体里悄然弥散开来。那波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坚韧得像是深埋地底的种子在萌动。

萧遥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白灵儿。只见她身下那片散发着柔和荧光的苔藓丛中,不知何时,悄然探出了几朵异常娇小的花朵。花朵呈半透明状,宛如凝固的深海水滴,花瓣边缘流转着幽蓝色的神秘光晕,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精纯到极致的癸水精华,正从花瓣尖端无声地逸出,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丝丝缕缕,缠绵不绝地渗入白灵儿肩胛处那道狰狞的伤口,以及她周身细微的毛孔之中。

那伤口上缠绕的布条,不知何时已被一种新生的、极其细密柔韧的白色绒毛所覆盖。绒毛在幽蓝花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

“这是……”萧遥心中警铃大作,一个极其罕见的名词闪电般划过脑海——**“凝幽昙”**!一种只存在于某些古老水元世界核心、能自发凝聚最精粹水元精气的奇花!此花对水属性修行者乃是大补之物,但对妖族……尤其是身负特殊血脉的妖族而言,效果难以预料!

“清雪!看灵儿!”萧遥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凌清雪闻声,强忍剧痛睁开眼,顺着萧遥的目光望去。当她的视线触及白灵儿身下那几朵幽蓝奇花和白灵儿伤口处异变的绒毛时,清冷的眸子瞬间收缩,失声低呼:“凝幽昙?!不好!她的血脉……”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白灵儿原本微弱的气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猛地蹿升!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动,在她小小的身体内部轰然爆发!

“嗡——!”

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并非响在耳畔,而是直接在萧遥和凌清雪的心神最深处震荡开来!那声音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带着蛮荒的苍凉与无上的威严。白灵儿周身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冰蓝色光华!

那光,并非火焰般的灼热,而是绝对的、冻结灵魂的深寒!光芒所及之处,空气中浓郁的水灵气瞬间冻结、结晶,化作无数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地面覆盖上一层肉眼可见的、急速蔓延的惨白霜华,发出细微的“咔咔”冻结声。连附近几株散发着荧光的异草,也在瞬间被冰封,光芒彻底熄灭,生机断绝!

一股庞大、冰冷、高高在上的古老威压,如同无形的太古冰山,骤然降临!这威压并非刻意释放,仅仅是血脉深处某种沉睡了不知多少纪元的本源力量被意外唤醒时,自然逸散出的一丝余韵。

“噗!”

凌清雪首当其冲,她本就道基重创,神魂虚弱不堪,被这源自生命层次的恐怖威压一冲,如遭无形巨锤轰击胸口,眼前猛地一黑,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淡金色的本命精血狂喷而出!身体软软地就要向后栽倒。

“小心!”萧遥低吼一声,强忍着自身同样被那威压冲击得气血翻腾、神魂剧震的痛苦,以及那深入骨髓的虚弱感,爆发出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扑过去,堪堪扶住凌清雪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处一片冰凉,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气若游丝。萧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光源的中心——白灵儿。

冰蓝色的光华中,白灵儿悬浮而起,离地约三尺。她依旧双目紧闭,似乎陷入更深沉的昏迷,但整个人的气质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那张原本精致可爱的娃娃脸,此刻覆盖上了一层细密得近乎完美的菱形冰晶鳞片,闪烁着钻石般的冷硬光泽,充满了非人的妖异与神圣。额角两侧,两枚小巧玲珑、却形态峥嵘的冰玉犄角刺破肌肤,缓缓生长而出,尖端缭绕着丝丝缕缕冻结空间的寒气!

她肩胛处那道可怖的伤口,在凝幽昙精粹癸水精华的疯狂灌注和这爆发的古老血脉力量冲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愈合着!新生的血肉不再是柔软的粉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宛如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质感。覆盖其上的白色绒毛变得更加浓密柔长,闪烁着月华般的清辉。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气息——冰冷、浩瀚、尊贵、漠然!仿佛一尊沉睡在亘古冰川深处的神只,于此刻偶然泄露了一丝祂俯瞰众生的威严。那绝非寻常妖气,而是烙印在血脉源头、近乎于道则本源的古老力量!

“血脉返祖?!”萧遥死死盯着白灵儿额头的冰晶犄角和那玄冰般的肌肤,一个只在最古老妖族秘典中记载过的传说名词,带着沉重的分量砸在他的心头。白灵儿的本体是冰玉灵狐,但此刻她身上展现的异象和威压,早已远远超出了灵狐的范畴!这更像是……某种传说中的上古冰系圣灵!这孤岛,这凝幽昙,还有她所受的重伤,竟阴差阳错地成为了点燃这古老血脉的引信!

“唔……”凌清雪在萧遥怀中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白得像纸,身体冰冷。她艰难地抬起眼,望向光华中形态剧变的白灵儿,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深切的担忧。“这…这威压…她的身体…承受得住吗?”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吐出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萧遥紧抿着唇,眼神凝重到了极点。返祖是机缘,更是莫大的凶险!以白灵儿如今的修为和重伤之躯,强行承载这股过于古老磅礴的血脉力量,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被血脉本源反噬同化的下场!他迅速将一缕微弱但精纯无比的灵力渡入凌清雪体内,稳住她濒临崩溃的心脉,同时,识海中那历经万劫磨砺的强大神念被疯狂催动,化作无数道无形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地探向光华中心的白灵儿,试图感知她此刻神魂的真实状态。

就在他的神念即将触及白灵儿身体的刹那——

“哗啦……”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只是水流自然涌动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避水阵法光幕之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中传来。

这声音如此细微,在这孤岛内部本应被白灵儿血脉爆发引起的能量轰鸣和冻结声完全掩盖。但萧遥的神念感知何其敏锐!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尾端瞬间炸开,直冲天灵盖!仿佛被九幽之下最恐怖的掠食者,隔着万重深渊,投来了毫无感情、冰冷刺骨的一瞥!

那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留下的恐惧烙印却深入骨髓。

萧遥霍然转头,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利剑,穿透流转的避水阵法光幕,死死刺向那声音传来的、深不可测的黑暗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如擂鼓,撞击着被戈壁旧伤折磨的脏腑,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楚。

那里……有什么东西!

比之前那头攻击阵法的巨型章鱼海兽,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不可名状!它被白灵儿返祖血脉爆发时,泄露出的那一丝源自上古的、精纯而尊贵的冰系本源气息……吸引了!

凌清雪也察觉到了萧遥瞬间的僵硬和那陡然攀升到顶点的警兆。她强撑着,顺着萧遥的目光望向阵法之外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深海。虽然她的神念远不如萧遥强大,无法清晰感知到具体的存在,但那片黑暗中陡然加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死寂,以及海水中传递过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粘稠冰冷到令人作呕的意念残留,让她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外面……”她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悸而干涩嘶哑。

“噤声!”萧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紧绷感。他一手牢牢护住虚弱的凌清雪,另一只手的手指已经在沙地上急速划动,留下一个个闪烁着微弱金芒、玄奥复杂的符文。他在布阵!一个极度简化、几乎耗尽了此刻他能调动的全部精神力和所剩无几的灵力、专注于隐匿气息的微型符阵!金光符文没入沙地,一层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光晕迅速升起,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堪堪将萧遥、凌清雪和昏迷的战红缨笼罩在内。他不敢奢望这仓促而成的符阵能完全瞒过外面那恐怖存在的感知,只求能最大程度地收敛他们三人的生命波动和灵力痕迹,在白灵儿那如同黑暗火炬般耀眼的血脉威压映衬下,尽可能变得不起眼。

他布阵的手指因为过度消耗和内心的焦灼而微微颤抖,额角的冷汗混合着灰尘滑落,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条。快!再快一点!

凝幽昙依旧在持续不断地释放着精纯的癸水精华,幽蓝的光丝源源不断地汇入白灵儿体内,仿佛在为她血脉深处的古老力量持续添柴加薪。白灵儿悬浮在冰蓝光华中,额头的冰晶犄角似乎又生长了一丝,尖端散发的寒气让周围的光线都发生了细微的扭曲。她身上的鳞片愈发清晰,闪烁着冷硬的光泽,肩胛处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新生的玄冰肌肤光滑如镜。那股浩瀚冰冷的威严感,还在缓慢而持续地攀升,如同正在苏醒的巨兽,每一次呼吸都令整个孤岛空间的法则为之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