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金镶玉的支援·雪中送炭(1 / 2)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死死压在天际,像一块浸透了污水的脏抹布,沉甸甸地覆盖着下方一片死寂的蛮荒绝地。这里曾是上古战场的一角,如今只剩下扭曲破碎的山岩,以及大片大片淤积着墨绿色、散发浓烈腥臭的泥沼。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和剧毒的气息,沉重地压在肺叶上。

一道身影,如同被巨锤砸落的流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无法遏制的翻滚之势,狠狠撞进了一片最为污秽的毒沼边缘!

轰!

泥浆裹挟着枯朽的腐殖质冲天而起,墨绿色的毒水四散飞溅。落点处,一个深坑被硬生生砸了出来,坑壁边缘的毒泥“滋滋”作响,冒着浑浊的气泡,升腾起带有甜腻腥气的淡紫色毒雾。

萧遥的身体深深陷入粘稠冰冷的毒泥之中,几乎被埋没。他猛地呛咳一声,口鼻间喷出的却是一团混杂着金色血丝的乌黑污血。那污血落在毒泥上,瞬间腾起一股更浓烈的腥臭烟雾。他艰难地用手臂支撑着湿滑的坑壁,想要将自己从这吞噬人的泥潭里拔出来,每一次用力,全身的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刚从一场突如其来的空间风暴中挣脱,那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几乎将他引以为傲的强悍肉身撕成碎片。而此刻,这毒沼中蕴含的蚀骨剧毒,正顺着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如同亿万只贪婪的毒蚁,疯狂地向内钻去、啃噬!皮肤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紧接着是深入骨髓的麻木和冰冷,仿佛连血液都要被冻结、腐蚀。

更糟糕的是,体内深处,那源自葬神渊天罚的残余雷火之力,并未因他逃出生天而彻底熄灭。它们像阴险的毒蛇,盘踞在经脉与丹田的角落,时不时便猛地窜起,爆发出灼目的电光。每一次窜动,都带来堪比凌迟的剧痛,强行冲撞着他竭力维持、已濒临崩溃的灵力运转。金色的神血在经脉中艰难流淌,每一次冲刷过那些焦黑的雷火伤痕,都像是滚烫的烙铁碾过,带来一阵阵撕裂灵魂的灼痛。

“呃…嗬……” 又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污血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只在嘴角留下一道刺目的暗金痕迹。他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点点从泥坑里爬出,泥浆裹满了全身,粘稠冰冷,如同披上了一层沉重而污秽的殓衣。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痛楚和骨骼摩擦的咯咯声。

他靠在一块相对干燥、布满了苔藓的黑色巨岩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扯动胸腹间翻江倒海的痛楚,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毒气。额头上滚落的,早已分不清是冰冷的汗水还是粘稠的毒泥。

抬眼望去,视野所及,尽是死寂的荒芜。破碎扭曲的山岩如同巨兽的嶙峋骸骨,沉默地指向阴沉的天空。广袤的毒沼蒸腾着淡紫色的瘴气,弥漫开去,将远方的景物都扭曲成模糊晃动的鬼影。空气中除了那无处不在的腥甜腐臭,再无半点生机,连一丝风都没有,沉闷得令人窒息。

绝对的死地。比任何已知的绝地秘境都要绝望。没有灵气补充,只有侵蚀身体的剧毒和不断消耗生机的恶劣环境。体内的天罚雷火在毒素的刺激下,似乎更加躁动不安,灼烧的痛苦一阵强过一阵。他尝试调动一丝灵力去压制,丹田立刻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灵力运转瞬间迟滞,几乎中断。

“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更多的污血涌出,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早已被血污和泥浆浸透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褐。

疲惫,如同这无边的毒沼,沉重地漫过四肢百骸,浸入骨髓深处。眼皮像坠了铅块,每一次开合都无比艰难。不仅仅是肉身的重创和力量的枯竭,更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怠。从葬神渊崩毁开始,天道意志如附骨之蛆的追杀,一波强过一波的天罚雷火,再加上这永无休止的逃亡和沿途不断遭遇的凶险绝境…纵使是铁打的心志,也在这无休止的消磨下,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裂痕。

他微微闭了闭眼,试图将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倦怠感压下去。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道身影。巍峨神都,金銮殿上,那袭明黄龙袍猎猎作响。凤霓裳强行引动国运龙气,为他斩断一丝天道锁链时,那必然承受的反噬…神朝境内数处地龙翻身,国运动荡…她此刻,想必也绝不会轻松。那决绝而高傲的女人……

“这女人…” 萧遥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干裂出血的嘴唇,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消散在污浊的空气里。那叹息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无关情爱,更像是一种对沉重背负的理解,一种…同路者的无言相顾。

就在这念头闪过的瞬间,头顶那片沉凝如铁的铅灰色云层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刺目的惨白!

轰咔——!

一道水桶粗细、蕴含着毁灭气息的惨白雷光,如同天神的震怒之矛,撕裂了厚重的云幕,带着审判万物的威压,精准无比地朝着他依靠的巨岩狂劈而下!速度之快,超越了神识感应的极限!这并非蓄势已久的天罚,更像是天道意志察觉他心神短暂松懈、气机泄露而引动的瞬间惩戒!

死亡的阴影,冰冷地扼住了咽喉!

千钧一发!萧遥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全身每一寸肌肉在求生本能下瞬间绷紧到极致!他猛地一脚狠狠蹬在身后的巨岩上,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方污秽的毒沼扑去!动作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响几乎要撕裂耳膜!他身后那块坚硬如铁的黑色巨岩,在惨白雷光的轰击下,如同脆弱的豆腐般瞬间炸裂!无数燃烧着白色电火的碎石裹挟着恐怖的高温冲击波,如同暴怒的流星群,向着四面八方激射!强劲的气浪狠狠撞在萧遥的后背上,将他前扑的身形猛地又向前推了一大截,狼狈不堪地砸进一片更深的、冒着墨绿气泡的毒泥潭中!

噗嗤!

冰冷的毒泥瞬间灌入口鼻!剧烈的窒息感和腐蚀性的剧痛同时袭来!他挣扎着从泥浆里冒出头,剧烈地咳嗽着,吐出混着毒泥的污血。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剧痛,几块被雷电烧得通红的碎石深深嵌入了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焦糊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艰难地回头。只见原地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焦坑,坑壁光滑如镜,残留着丝丝缕缕跳跃的白色电蛇。那块巨大的岩石,连同他刚才倚靠的位置,已被彻底从大地上抹去!

冷汗,混着泥浆和血水,沿着萧遥的鬓角滑落。刚才那一下,只要慢上百分之一刹那,此刻化为齑粉的,就是他自己!天道意志的追杀,竟已敏锐至此!连一丝心神上的松懈与波动,都会被瞬间捕捉,降下毁灭性的打击!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后背钻心的剧痛,不敢再有任何停留。这片毒沼上空,刚刚那道雷罚残留的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随时可能引来更可怕的连锁反应。必须立刻离开!

他调动着体内仅存不多的灵力,在体表勉强形成一层薄薄的金色护罩,隔绝着无孔不入的毒瘴和腐蚀性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粘稠冰冷的毒沼中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泥沼深处仿佛有无数冰冷滑腻的手在拉扯着他的双腿,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力气。

不知在泥沼中挣扎了多久,周围的景象似乎永远一成不变。毒瘴愈发浓郁,视野被压缩到不足十丈。就在萧遥几乎要被这无边无际的绝望吞噬,怀疑自己是否在兜圈子时,前方浓稠的紫色毒瘴深处,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片相对干燥的黑色硬地。

那像是一片被巨大力量抬升出沼泽的古老河床,布满了龟裂的纹路。更重要的是,在那片硬地的边缘,紧挨着深不见底的墨绿色毒水,静静地停泊着一艘船。

一艘极其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破败不堪的商船。

船体不大,通体呈现出一种饱经风霜的灰黑色,木质腐朽,船身上布满了被腐蚀和撞击留下的坑洼痕迹,多处船板开裂,露出里面同样陈旧的龙骨。桅杆断裂了一小截,上面挂着的帆布早已破烂不堪,只剩下几条灰黑色的布条在死寂的空气中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整艘船没有一丝灵力波动,死气沉沉,就像是被这片死地吞噬了无数年后,又被随意吐出来的一件垃圾,随时可能散架沉没。

它停靠的位置也极其刁钻,紧贴着毒沼边缘最险恶的深水区,船身一半在硬地上,另一半则浸泡在墨绿发黑的毒水之中,船底不时被水下涌出的气泡顶得微微晃动。仿佛一阵稍大的风浪,就能将它彻底吞没。

萧遥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绷紧如猎豹,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了那艘破船。警惕瞬间攀升到顶点!

在这连飞鸟绝迹、走兽无踪的绝死之地,突然出现一艘船?事出反常必有妖!是弑遥联盟布下的陷阱?还是某种未知凶物幻化的诱饵?他屏住呼吸,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向那艘破船延伸过去,试图穿透那腐朽的木壳,探查内部虚实。

然而,神念刚刚触及船身表面,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坚韧异常的隔绝之力悄然浮现,将他的探查轻柔而坚决地挡了回来。这隔绝之力并不强大,却异常精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凡俗”气息,仿佛这船真的只是一件毫无灵性的死物,只是其木质本身有着天然的隔绝特性。

这种气息…很熟悉!

萧遥的眼神微微一动,那份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凌厉杀意稍稍收敛了几分。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站在毒沼边缘,隔着数十丈的距离,目光如炬,一寸寸地扫视着那艘船。

船体腐朽,舱门紧闭。船头甲板上,空无一物。只有船身中部,靠近吃水线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不是船体的一部分。一个用同样灰黑色、毫不起眼的油布包裹着的物件,被几根坚韧的、浸泡得发黑的兽皮绳索,以一种极其稳固却又看似随意的角度,牢牢地捆绑固定在船体侧面一个凹陷处。包裹不大,约莫半人高,形状并不规则,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浆和某种水藻,几乎与腐朽的船身融为一体,若非萧遥目力惊人且刻意搜寻,几乎难以发现。

包裹上,没有任何标识,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它就那么静静地“长”在破船身上,仿佛它本身就是这艘船的一部分,在这里经历了无数岁月。

萧遥的眉头深深锁起。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凝练如实质的金芒吞吐不定,遥遥指向那油布包裹。他在犹豫。直觉告诉他,这包裹与那艘船格格不入,是后来放上去的。但在这步步杀机的绝地,任何未知的接触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尤其是经历了刚才那一道惩戒雷光后,他更清楚天道意志的无孔不入。

就在他指尖金芒即将离体的瞬间,那艘破败商船浸泡在毒水中的部分,船底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块巴掌大小、颜色与船体几乎一致的朽木突然无声无息地脱落下来。

噗通。

朽木落入墨绿色的毒水中,溅起一小片微不可察的水花。

几乎在朽木落水的同一刹那!

咻!咻!咻!

三道细若牛毛、几乎完全透明的乌光,毫无征兆地从船身另外三个隐蔽至极的孔洞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目标却并非指向萧遥,而是射向他身体两侧和身后数丈外的毒沼水面!

嗤嗤嗤!

乌光没入粘稠的毒水,发出轻微腐蚀声。下一刻——

轰!轰!轰!

三团墨绿色的、粘稠如浆糊的毒液火球猛地从被乌光击中的水面炸开!炽热的高温瞬间蒸腾起大片浓郁的紫色毒雾,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麻痹性,如同三朵剧毒的死亡之花骤然绽放,恰好将萧遥可能闪避的几个方向全部笼罩!

陷阱!

萧遥心中警兆狂鸣!幸好他之前没有贸然靠近或攻击那包裹!这三团毒火爆炸的时机和方位刁钻狠辣,显然是预设的机关,一旦有人试图取走或破坏包裹,或者仅仅是靠近到一定距离,就会触发!其威力或许不足以真正重创全盛时期的他,但此刻他重伤疲惫,体内天罚雷火未平,若被这蕴含剧毒和麻痹效果的火焰沾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急退,体表金光流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毒雾最核心的侵蚀范围,只有几缕边缘的紫气沾染在护体金光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爆炸的余波平息,毒雾缓缓散开。那艘破船依旧静静停泊,船侧的油布包裹也安然无恙。仿佛刚才那阴险的陷阱从未发生过。

萧遥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但那份极致的警惕中,却多了一丝了然,甚至是一丝…难以察觉的、被气笑了的荒谬感。

这种风格…这种机关算计、处处透着奸猾却又留有一线生机的做派…普天之下,除了那个视财如命、算盘珠子打得山响的女人,还能有谁?

他不再犹豫,指尖金芒暴涨,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金色细线,精准无比地切割向捆绑包裹的兽皮绳索!

铮!铮!铮!

坚韧的兽皮绳应声而断。金色细线并未触碰包裹本体,而是如同灵蛇般缠绕上去,瞬间收紧,将其稳稳地从船体凹陷处“提”了出来,然后迅速拉回!

包裹脱离船体的瞬间——

嗡!

那艘破败的商船船身猛地一震!腐朽的船壳内部发出一连串急促而细微的机械运转声!紧接着,船底数个隐蔽的孔洞同时喷涌出大股墨绿色的浑浊水流,推动着船体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向毒沼深处滑去!速度极快!

与此同时,船身表面那些腐朽的痕迹如同活了过来一般,迅速蔓延、扩大!整艘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腐朽、崩解!船板剥落,龙骨断裂,仅仅几个呼吸间,那艘船就在萧遥的注视下,彻底解体,沉入墨绿色的毒沼深处,只留下几串翻滚的气泡和一圈扩散的涟漪,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