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渊,名副其实。
萧遥与战红缨甫一踏入其核心区域的边缘,便感受到了与九幽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的恐怖。
这里没有九幽那粘稠如实质的死亡阴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狂暴、混乱、破灭的法则风暴!视线所及,并非完整的大地或天空,而是无数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被巨力撕扯开的镜面,在混乱无序的混沌乱流中漂浮、碰撞、湮灭。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贪婪的黑色巨口,毫无规律地开合,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物质与光线。赤红的毁灭雷霆、苍白的寂灭之风、幽暗的吞噬旋涡……种种只存在于传说或天道劫罚中的恐怖能量,在这里如同家常便饭般交织肆虐,形成一片彻底的生命禁区。
空气中弥漫着古老而绝望的哀嚎,那是神魔陨落时残留的不甘意志,历经万古岁月冲刷仍未彻底消散,化作无形的精神风暴,疯狂冲击着闯入者的识海。
“跟紧我!”萧遥的声音穿透震耳欲聋的能量轰鸣,传入战红缨耳中。他头顶的混沌树叶再次绽放出七彩霞光,只是光芒明显比在九幽时黯淡了不少,显然之前的消耗尚未完全恢复。霞光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光罩,勉强将两人笼罩其中,隔绝了大部分精神冲击和狂暴能量的直接撕扯。然而,光罩之外,法则风暴撞击在上面发出的“嗤嗤”声连绵不绝,光罩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战红缨紧握裂天戟,浑身气血之力如熔炉般沸腾,一股不屈的武道意志凝成近乎实质的血色光焰,环绕周身,与萧遥的七彩光罩内外呼应,共同抵御着这方天地的恐怖压力。她英气的脸庞绷紧,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可能突发的致命危机。
“走!”萧遥低喝,阴阳引罗盘悬浮在他掌心,指针疯狂旋转几圈后,猛地指向一个方向——那是无数空间碎片风暴最为狂暴的中心地带,一个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心悸吸力的混沌气旋!气旋中心幽暗深邃,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极虚无。
“那里?”战红缨眉头紧锁,即便以她无畏的战心,面对那仿佛能吞噬世界的混沌气旋,也感到一阵本能的悸动。
“风暴眼!”萧遥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物极必反!法则风暴最狂暴的中心,往往存在着一丝诡异的平衡与相对‘宁静’。欺天石需要的混沌源气,以及我们需要的喘息之地,只有深入风暴眼才有可能找到!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的希望!”
没有犹豫的时间,身后葬神渊外围区域传来的能量波动越来越清晰,带着浓烈的恶意与贪婪——弑遥联盟的追兵,已经到了!
两人不再言语,将速度催发到极致,化作一彩一红两道流光,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那毁灭性的混沌气旋。
越靠近风暴眼,空间越是扭曲破碎。巨大的空间碎片呼啸着擦身而过,边缘锋利如神兵,带着切割法则的恐怖力量。一道赤红如血的毁灭雷霆毫无征兆地从侧面劈来,速度快到超越神识反应!
“小心!”战红缨厉喝一声,反应快到极致。她并未格挡,而是猛地踏前一步,裂天戟以一个玄奥无比的轨迹斜撩而上,戟尖精准无比地点在那道毁灭雷霆的边缘。
“破!”
轰隆!蕴含无上武意的戟尖与毁灭雷霆悍然相撞。没有硬碰硬的爆炸,那狂暴的雷霆竟被战红缨这蕴含天地至理的一戟带偏了方向,如同被驯服的怒龙,擦着七彩光罩的边缘狠狠轰击在一块漂浮的巨型神魔残骸上,将那不知是何等存在的巨大腿骨炸得粉碎!
萧遥瞳孔微缩。战红缨在葬神渊入口处的那场生死血战,以及一路行来在极端压力下的磨砺,竟让她对武道的领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她不再仅仅依靠蛮力或技巧,而是开始触摸并引导“势”与“规则”的边缘,以武破法!
“好!”萧遥赞了一声,手中动作丝毫未停。血魔开天斧并未祭出,他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动,一道道蕴含混沌气息的灵力丝线精准射出,并非攻击,而是巧妙地缠绕、拨动前方几块看似要迎面撞来的小型空间碎片。
“乾坤挪移,借力化力!”
在萧遥精妙绝伦的阵道操控下,那些蕴含着空间切割之力的碎片,轨迹发生了微妙的偏移,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动,险之又险地与两人擦身而过,甚至有几快被巧妙地引导着撞向了后方追击而至的一道寂灭之风,稍稍延缓了其速度。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以武破万法,强行改变能量轨迹;一个以阵御乾坤,巧妙引导空间碎片。在毁灭风暴中艰难地开辟出一条曲折而危险的路径,一点点向着那吞噬一切的混沌气旋靠近。
压力呈几何级数暴增!
七彩光罩剧烈闪烁,明灭不定,萧遥脸色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光罩的灵力消耗如同开闸洪水。战红缨周身的气血光焰也被压缩到体表寸许,每一次挥戟格开或引导袭来的法则乱流,都让她手臂微颤,虎口崩裂又快速被强大的生命力愈合。
终于,他们冲破了最外围的狂暴乱流带,一头扎进了混沌气旋的引力范围!
刹那间,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比进入九幽裂缝时强烈百倍!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那恐怖的吸力从躯壳中扯出,投入永恒的虚无。狂暴的能量乱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可怕、更加深邃的“空”与“无”。这里并非平静,而是所有法则都被扭曲、拉伸到了极致,形成一种诡异的“死寂”状态。
混沌气旋的内部,景象超乎想象。
这里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流淌着一种粘稠、沉重、仿佛能压垮诸天的“混沌母气”。灰蒙蒙的气流缓缓旋转,散发着开天辟地前的原始气息。在这片混沌的“海洋”中,漂浮着一些难以名状的“岛屿”——那是更为巨大的神魔残骸!
一具堪比山岳的巨人骸骨,通体呈暗金色,即便死去万古,其骨骼上依旧残留着破碎的大道符文,散发着不朽不灭的微弱神性辉光,在这混沌中成为一处醒目的坐标。在它不远处,一截断裂的翅膀,羽毛呈现出星辰般的色彩,边缘流淌着凝固的空间波纹,仿佛轻轻一碰就能割裂永恒。更远处,甚至能看到半颗被洞穿、早已石化、却依旧散发着滔天魔威的巨大心脏,每一次混沌气流的涌动掠过它表面的孔洞,都会发出低沉如魔神叹息般的呜咽。
这些残骸如同漂浮在混沌母气海洋中的孤岛,是这片绝对混乱中仅有的、相对稳定的“落脚点”。
“那边!”萧遥强忍着灵魂被撕扯的眩晕感,阴阳引罗盘在混沌母气的干扰下几乎失灵,但他胸口的混沌树叶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温热感,隐隐指向那具暗金色的巨人骸骨方向。同时,他敏锐地感知到,在那骸骨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混沌源气波动!
两人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扁舟,艰难地控制着身形,抵御着混沌母气无孔不入的侵蚀和拉扯之力,朝着那巨人骸骨的方向“游”去。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开天之前的苍茫威压就越是沉重。巨人骸骨上残留的神性符文虽然破碎黯淡,却依旧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萧遥和战红缨感觉自己渺小如尘埃,每一次靠近都像是在亵渎一尊沉睡的远古神只。
“有东西!”战红缨的武道灵觉最为敏锐,她猛地停住身形,裂天戟横在身前,血色战意瞬间凝聚。
只见环绕巨人骸骨周围的混沌母气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出几道扭曲的暗影。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混沌本身孕育的劣质品,时而凝聚成狰狞的兽首,时而化作蠕动的触手,时而又散开成一片粘稠的污秽雾气。它们身上散发着纯粹的混乱、吞噬、腐朽的气息,与这片混沌气旋同源,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恶意。
“混沌孽灵!”萧遥心头一沉。这是混沌能量高度凝聚之地,受神魔残骸不甘怨念侵染而诞生的诡异存在。它们没有灵智,只有吞噬一切外来能量与物质的原始本能,是混沌中最令人头疼的“清道夫”。
“吼!”几道混沌孽灵发现了闯入者,发出一阵无声的灵魂尖啸,搅动周围的混沌母气,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了过来!它们所过之处,连混沌母气都被短暂地“污染”,变得更具侵蚀性。
“我来!”战红缨眼中战火燃烧。在葬神渊入口的极限之战后,她的武道意志被淬炼得更加纯粹。面对这些没有实体、近乎能量法则化身的混沌孽灵,寻常物理攻击毫无作用,但她领悟的“破法”之武意,正是其克星!
“战天斗地,唯武独尊!”
战红缨一步踏出,竟主动脱离了七彩光罩的范围!她周身气血如火山爆发,凝成一副古朴而狰狞的血色战甲虚影覆盖体表,手中的裂天戟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化作一道沸腾的血色战意洪流!
她迎着扑来的混沌孽灵,一戟刺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戟尖所至,那扭曲的混沌暗影仿佛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发出刺耳的“滋滋”声,构成其身体的混乱能量被一股更加纯粹、更加霸道的“破灭”意志强行瓦解、湮灭!一头孽灵哀嚎着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战红缨身形如电,在混沌母气中辗转腾挪,裂天戟舞动如轮。她的戟法不再追求繁复的招式,每一击都返璞归真,直指本质——破灭!破灭能量!破灭法则!破灭一切有形无形之物!
血色戟影纵横交错,所向披靡。一头头扑来的混沌孽灵在她戟下如同冰雪消融。她的武道意志在战斗中不断升华,每一次破灭孽灵,都仿佛从混沌中汲取了一丝最原始的力量,融入自身气血,使得她的气势在消耗中不降反升,越战越勇!血色战甲虚影越发凝实,隐隐有古老图腾浮现。
萧遥没有插手,他全力维持着七彩光罩,同时双目如电,飞快地扫视着巨人骸骨,寻找最佳的落脚点和那丝混沌源气的确切位置。他注意到骸骨胸腔的位置,几根断裂的巨大肋骨交错,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固的天然平台。而在那平台的中央,一团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混沌光晕正在缓缓沉浮,正是混沌源气之精!
“红缨!上平台!”萧遥低喝,同时双手掐诀,数道混沌灵力丝线精准地射向战红缨周围,为她暂时拨开几股汹涌的混沌乱流,清出一条通往巨人骸骨胸腔平台的路径。
战红缨一戟将最后一头扑来的孽灵彻底湮灭,没有丝毫迟疑,身形化作一道血色流星,紧随萧遥的指引,稳稳落在了那由巨大肋骨构成的平台之上。
脚踏实地(骨地)的感觉传来,虽然脚下是冰冷坚硬的神骨,但那股来自混沌气旋的无处不在的拉扯之力骤然减轻了大半。巨人骸骨残留的神性力量,在这里形成了一层微弱的天然屏障,隔绝了大部分混沌母气的直接侵蚀。
两人都微微松了口气,剧烈喘息着。短短一段路程,消耗之大不亚于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战红缨身上的血色战甲虚影缓缓消散,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更加明亮锐利。萧遥头顶的混沌树叶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几乎要熄灭。
然而,还没等他们恢复,异变再生!
“嗡——!”
一股极其宏大、极其冰冷、仿佛源自整个天地意志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这股威压并非针对他们,而是如同无形的扫描波纹,瞬间扫过整个葬神渊核心区域,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天道意志!它在追索萧遥这个“逆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