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里的村民早已习惯了麻木不仁,竟然没有一个村民敲门进屋相助。
又过了许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推开了江凡家破败的门槛。接着,进来两个七尺壮汉。前面的是江凡名义上的二舅,也就是村长的二儿子,他和江凡的母亲有些交情,得知阿丑病倒的消息后,受父亲——村长的嘱托赶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
二舅快步走到阿丑面前,问道:“丑娃,你妈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早上一醒来,娘亲就变成这样了!”江凡哭泣着说道,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你,给我上去看看。”二舅命令身后那个郎中模样的男子道。看到这个郎中,江凡不禁感到诧异。这人不是村角有名的兽医吗?上次隔壁张大娘家里的猪难产,就是他给治好的。难道他白天给猪看病,偶尔也兼给人看病?
“好嘞!”那名郎中接到命令,硬着头皮走上前。他给阿丑把了把脉,然后说道:“还有救。”听到这话,江凡猛地止住了哭泣,连忙让开位置,让郎中施救。
郎中说完,便取出一枚银针,另一只手在兜里翻来覆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糟了,没带消毒液!”这枚银针刚刚才给村里一个浪荡子治疗过性病,还没来得及消毒,就被眼前村长的二儿子拉到了这里。消毒液恐怕还落在浪荡子家里呢。
“你他妈磨叽什么,快点救人啊!”二舅大吼道,仗着村长的威名,他对村民向来都是呼来喝去的。
“好嘞!”郎中慌忙应道,无奈之下,只得拿着尚未消毒的银针为阿丑施针。他在阿丑的人中、天冲穴等穴位一番操作后,原本紧皱的眉头愈发紧锁,口中喃喃自语道:“怪事,这阿丑究竟中了什么邪?”
两炷香的时间悄然流逝,郎中在阿丑身上反复折腾,阿丑却依旧毫无反应。身形魁梧的二舅渐渐失去了耐心。对于这个捡来的妹妹,他本就没有多少同情心。
若不是父亲交代他多加照拂,他才懒得理会这档子闲事。自己一路打听着阿丑患病的消息,顺便拉上本村稍有威望的郎中前来,已然算是仁至义尽。在这儿耗费了这么长时间,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你到底行不行啊!”二舅愤怒地咆哮道,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说着,他的左脚猛地抬起,就在即将踹到郎中的瞬间,又陡然止住,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怒火。
“快了,快了。”郎中虽未回首,却深知身后之人的耐心已近枯竭。他咬紧牙关,将银针毅然决然地刺入阿丑的中冲穴,直至针尾,同时暗暗调动起一股玄妙的内力,缓缓注入。
刹那间,阿丑的双耳竟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瞬间膨胀了一圈,随即又猛地收缩回归原位,而她那紧闭的双唇也突然张开,一口冗长而浑浊的气息随之喷吐而出,不偏不倚,正对着那位已然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郎中。
“呃!”郎中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息冲击得几欲作呕。
“二楞啊,我的二楞!你怎能如此狠心,抛下我们母子俩,这世道何其不公啊!”或许正是郎中这最后一针的奇效,阿丑竟从深沉的昏迷中苏醒过来,开口便是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
“娘,娘你醒了!可吓死我了,凡凡好害怕失去你。”江凡见母亲醒来,不顾一切地扑进阿丑的怀抱,紧紧相拥,仿佛要将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永远镌刻在心间。
“儿啊,这是怎么回事?二哥,还有陈郎中,乡亲们,你们怎么都来了?儿啊,快扶娘起来。”阿丑此刻才恍然察觉,自己身边围满了平日里几乎从不踏足门槛的邻里乡亲。她欲起身相迎,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然失去了知觉,仿佛与身体的其余部分彻底断开了联系。
“你醒了就好,我还有要事需处理,改日再来看你。”见到阿丑苏醒,江凡那所谓的二舅便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去。或许是畏惧阿丑身上的贫寒之气,又或许是不愿再多看那张足以令人夜不能寐的面容一眼。
子不嫌母丑,江凡拼尽全力想要搀扶起阿丑,却因力不胜任,与双腿无力的阿丑一同跌倒在地。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一股柔和的白气及时将他们托起。原来,这正是正要离去的二舅不经意间发出的一缕玄气。
“丑妹,刚醒来身子弱,就别折腾了。好好休息吧!”言罢,二舅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
“谢谢二哥!”阿丑说完这句话,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仿佛这几个字已经耗尽了她仅存的力气,再也无力言语。周围的乡亲们见阿丑已经苏醒,也纷纷告辞离去。少数几个村民还假意安慰了几句,尽管他们根本不清楚这个不幸的家庭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一旁仍在不住呕吐的郎中缓缓转过身来,恰好与阿丑的目光相遇。阿丑的面容,仿佛是大自然在醉酒后的肆意挥洒之作。那张倒锥形的脸上,两颗大小不一的眼珠不对称地镶嵌着,其中一颗更是凸出眼眶,若是有人在夜深人静之时偶遇此景,恐怕会误以为撞见了幽冥之界的鬼魂。
“呃!阿丑啊,你先歇会儿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给你看看!”说完,郎中协助江凡将阿丑扶到床上侧卧好,便将她交给江凡照顾,自己则匆匆逃离了这个令人心生畏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