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发完朋友圈,下一秒孟女士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电话中,陶意无法察觉她的心情,只是听她一如既往严肃地说:“晚饭以前我要在家里看到你。”
不等陶意回答,孟女士自顾自挂了电话。
当真是一如既往的专制。
陶意看了看时间,从这里回家,最快也要三个小时,无论如何都无法赶在孟女士规定的晚饭时间前到。
孟女士这分明是在强人所难。
陶意叹了口气,又盯着紧闭的厨房磨砂玻璃门,隐约能看见杨斯年举着手机说话时晃动的剪影。
她收回目光,男士外套上雪松与檀木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她,像是在暴雪中赤脚走了很久很久,走到身体麻木,而此刻她的身后打来一束暖阳,让她的身体逐渐回温。
这种温暖的男性气息让她有些沉浸,不舍离开。
最终,陶意还是没有打扰杨斯年的通话,只是低头翻找通讯录,找到了昨天新添加的好友【yyang】。
yyang?
杨前面为什么要单独加了一个y?
大概是想要名字看上去与众不同吧。陶意有些好奇心,但不多。
编辑并发送消息后,她脱下外套,叠好放在沙发上,悄声离开。
-
珺泊公馆。
京市有名的富人区公馆,陶意很久没回的家。尽管公馆的位置距离陶意所住公寓并不算远,可她回国以后,今天还是第一次回来。
“大小姐。”
车子稳稳停在门口,陶意将钥匙递给佣人,温声礼貌地说:“辛苦了。”
“应该的。”
佣人转身,走向驾驶位,陶意想到什么,回头问:“我妈回来了吗?”
佣人打开车门的动作停住,恭敬回答:“回大小姐,太太今天没出门。”
“没出门?”更为震惊的话到了嘴边,又被陶意咽了回去。
这不像孟女士的风格。
但陶意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带着疑惑走进了这座冰冰冷冷的公馆。
偌大的一层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陶意走到玄关处,打开手机手电筒,获取一些光亮。
不经意间,她的视线扫过与杨斯年的聊天框。
有一条约两个小时以前发来的很简短的消息:【注意安全。】
他还在忙吗?
还在和那个备注为“宝贝”的人通话?
陶意有些烦躁,很担心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有朝一日见到孟女士,能否做到不让孟女士看出端倪?
她实在没有精力,为了符合孟女士的要求,继续相亲了。
客厅并无孟女士的踪影,陶意径直上楼。
“站住。”
熟悉的、充满压迫感的女声,从电梯后面传来。
一时间,客厅的灯全部亮起,孟女士从角落里的钢琴房优雅地走了出来。
记忆中,陶意上一次像这样,面对面见到孟女士本人,还是她出国那一年,五年前。
五年过去,孟女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善于保养,奔五的人看起来像三十出头的。陶意和她站一起出门,估计路人会以为她们是姐妹,谁能想到是母女呢?
“妈。”陶意看着许久未见的母亲说。
电梯门缓缓合上,陶意却并未进去。
客厅明明是温暖的暖黄色灯光,可气氛却是压抑到了冰点。
陶意说完后,孟女士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陶意想要等到孟女士开口,却未能如愿。
孟女士站在琴房门口,盘着发,祖母绿的耳环在耳边摇曳生姿,衬得她气质典雅似玉。
陶意感觉过去了好久,孟女士都没有说话。
墙上的挂钟时针恰好指向十,挂钟声音响起,打破了母女间相对无言的局面。
缓缓,陶意开口说:“路上堵车,回来晚了。”
大概是陶意主动示好,孟女士的脸色变得缓和。她一边朝餐厅的方向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和身后的陶意说:“过来陪我吃饭。”
佣人将饭菜陆续摆上桌,直到最后一道汤上桌后,所有佣人都退了出去,偌大的欧式餐厅只剩下孟女士和陶意两个人。
食不言,寝不语。
这是陶意从小从孟女士那里接受到的教育。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两人各怀心事。餐桌上的松茸鸡汤冒着热气,放在母女二人中间,热气氤氲而起,像是交织在二人之间,怎么也无法看清的朦胧的网。
“您安排的人选。”饭后,陶意从包里掏出还没捂热乎的结婚证,朝孟女士的方向推过去,不咸不淡说,“这个结果,您还满意吗?”
红色的封皮在暖色灯光下呈现出血色,很是刺眼。
孟佩微微垂头,睫毛轻颤,让人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
陶意看着母亲低垂的头,若有所思。
她会说什么?
是质问她为什么如此草率就结了婚,还是一如既往的雷霆手段,通知她让她去办离婚手续?
仿佛过了很久,孟佩都没有说话。
陶意微微侧身瞥向墙上的挂钟,发现居然只过去了五分钟。
她时常感觉家里的时间流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的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好像不管她怎么努力奔跑,都过不完今天。
“我结婚了,您不祝福我吗?”
她摸不清孟女士的想法,但她想,她应该没有任何理由对这桩婚姻不满意。
这句话让孟女士有了些反应,她抬起头,灯光下她的眼眶似是微红,但她戴着眼镜,陶意看得并不真切。
“既然结婚了,那也该收心了,”孟女士很是平静地说,“以前你不务正业,非要去搞什么赛车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提。但从现在开始,你该做些正经事了。”
孟女士说的话一如既往没有温度,陶意现在能确认,孟女士刚才眼眶微红真的只是她看错了。
再说了,孟佩女士又怎么会为了她而哭?
“正经事?”陶意有些不悦,一句赛车怎么不算正经事到了嘴边,微红的眼眶在她脑海闪现,鬼使神差她把那句话咽了回去,恭敬地问道,“您想要我做什么?”
孟女士拿起茶几上的结婚证,翻开大致扫了一眼,又放了回去,语气不容拒绝:“明天去集团报道。陶意,不要忘记,你从小我就是把你当成集团继承人培养的,我在你身上投入了那么多时间、金钱和精力,绝不能看着你在其他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陶意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但双手早已紧紧攥拳,掌心被指尖掐得生疼。
可这些疼痛,比起她所经历过的一切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好,”她闭了闭眼睛,鼻尖有些发酸,开口时声音都在打颤,“不过我有个要求,如果您同意,我会立即进入集团。”
“什么时候你有了和我谈条件的资本?”孟佩看她,隐在无框眼镜后的目光锐利。
孟女士讲话总是这样,不留情面。她时常会想,这世界上所有母女都像她们这样相处吗?毫无温情,永远公事公办,永远利益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