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女士不喜欢任何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的生活,究竟是从哪天开始,不受她的控制了呢?
大概是孟女士要求让她和杨斯年相亲那天。
那天的天气,是她最不喜欢的雪天。
而在路边,她因为其他的人,触景生情,想起了以前上大学时,那段美好但不堪回首的过往。
“除了这些,你也看到了,我妈妈最近在生病,需要静养。我最近的重心会放在照顾她,以及孟氏集团的工作上,会很忙。我们最近见面的时间,大概会很少。”
“但是我并不是想要和你离婚。结婚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我没有后悔过。我真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好,”他的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般,“我会尊重你的任何决定。最近这段时间,我不会去打扰你,但是如果你遇到了任何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一直在。”
“好。”陶意回答道。
.........
杨斯年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后面几天,一直到孟女士出院,他都没有来打扰她。
甚至于平日里基本的一日三餐、早安晚安,都没有发消息给她。
这明明是陶意的要求,杨斯年只是照做不误,并没有什么错。
可陶意却总是感觉没来由的郁闷。
她越发搞不懂自己的内心了。
“下周一集团会召开股东大会,你和我一起出席。”才出院,输液管拔了也还不到三个小时,孟女士便又开始工作起来,水晶甲叩击着笔记本电脑,声声脆响。
对陶意也是一如既往地命令式语气。
“做什么?”陶意问道。
孟女士直截了当回答:“宣布你正式任命为孟氏集团总裁。”
说罢,她摘下金丝眼镜,因生病而日渐消瘦的面庞,此时在暖阳中,显出罕见的柔和。
大概是大病初愈,生病这段时间消耗了她太多精力,她现在和陶意说话,竟然不会夹枪带棒,甚至还有些温柔。
罕见,实在是罕见。
“好,我知道了。”陶意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陷入犹豫了很久,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回答。
似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代表她反抗了。
去孟氏集团工作,从来都不是陶意想要去做的事。
但孟女士现在,经不起任何刺激,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刺激她。
她只能暂时听从孟女士的命令,行缓兵之计。
等以后孟女士彻底好了,她再递交辞呈吧。
从陶意回答完以后,孟佩便一直在观察她这个女儿的反应,翡翠镯子戴在她的手腕上,此时正被她当成玩物一样,反复摩挲。
陶意在想什么,她这个当妈的怎么会不清楚?
这些日子,陶意一边照顾她,一边忙活集团里的事情,从前经常穿舒适款大衣的她,此时一袭剪裁得体的西装加身,很是干练。
却并不像她。
二十六年了,她的抗议方式还是这么幼稚。
永远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你那个什么车的俱乐部,你想要办,那就办出一些成绩来。你是我孟佩的女儿,自己丢人无所谓,不要丢我的人。”孟佩说。
“您说什么?”陶意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您的意思是......”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孟佩冷哼道,“别以为我这是对你妥协了。如果集团下个季度的业绩没有超额完成,那你俱乐部的事,以后想都不要再想。”
孟女士同意她继续经营她的赛车俱乐部了?
孟女士同意她继续经营她的赛车俱乐部了!
如果不是孟女士此时正在她的面前,她此时的欢呼声大概可以响彻一整栋别墅。
陶意尽量压抑住心底的雀跃,恭敬回答:“好的,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既然回来了,今晚就在家里住下,正好我书房里有一些这些年我经营集团以来,做过的笔记,你拿去好好学习。你们年轻人行事有自己的风格,我和你们有代沟这点我也清楚。但有这些笔记,起码能帮助你在集团里,少走一些弯路。”
“我知道了,我会认真看的。”陶意回答。
夜晚,欧式贵族风格的吊灯在大理石地砖上反射出暖黄色光晕。
陶意抱着一摞已然泛黄的笔记本,从孟女士的书房出来。
穿过三楼长长的走廊,路过孟女士的卧室,她看见孟女士的卧室门虚掩着。
而透过门口的那道缝隙,她清晰听到孟女士的咳嗽声。
孟女士已经在很努力压抑住咳嗽的声音,但身体目前到底还很虚弱,很多事,都不受她的控制。
陶意站在门口,站了许久,怀中的笔记本越抱越紧,始终没有敲门走进去。
她快步下楼,随口叫了个佣人,将孟女士这段时日,每天要吃的药送上去,接着回到自己的卧室。
心情复杂。
喜悦居多,但忧心孟女士的身体也是真的。
以前陶意对孟女士的年纪一直没有实感。孟女士保养得很好,要奔五的人,看起来像三十出头,甚至状态再好一些的时候,说是二十多岁的也不为过。
所以她只记住了自己看到的孟女士的样子,却并没有想过,她渐渐长大了,而必然的,孟女士慢慢变老了。
不生病还好,随着年龄增长,孟女士一旦生病,那必然会耗费她大半的精气神。
甚至不知道要休息多久,才能调理回来。
陶意看了看桌上的笔记本,尽管再怎样不情愿,但她还是从第一页,认真翻阅起来。
或许孟女士是对的,她有属于她的责任,即便那是她所不情愿做的事情。
这样想想,陶意突然有一种顿悟的感觉,有部分在她脑海中始终理不清的事情,现在脉络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高兴的拿出手机,下意识要给杨斯年发消息,告诉他她最近思考的事情,有一些已经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