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否让差役大哥将齐顺带来?”李闻溪抱拳。
齐顺就住隔壁,来得很快,同来的,还有他的妻子肖氏。
他佝偻着身子,头发几乎全白了,耷拉着眼皮,走路都有些打颤。
李闻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齐顺现在这副样子,与之前来家里封井口时判若两人,像老了十几岁,露出几分行将就木之气。
“草民见过官爷。”他看了看被推开的井口,叹了口气:“罗宏辉是草民所害,草民认罪伏法。几位官爷若不是找上门来,草民也是想要去自告的。”
他这几年一直以为当时是罗宏辉杀了自家儿子,他杀人是给儿子报仇,行为正当,理由充分。
齐老头子一辈子都是良善的好人,勤俭持家,友爱乡邻,善待妻子,没想到临了临了,变成了杀人犯。
就在几日前,顾亮落网,失踪三年的顾家小姐被寻回,人已经疯了的传言在淮安城再次不胫而走,齐顺起初未上心。
自儿子死了之后,他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但因事涉齐升,官府后来派人通知他,他儿子被害案结了,犯人顾亮已经认罪,日后自要明正典刑。
顾亮是谁?齐顺不认识,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只觉得头皮发麻,明明当年儿子的仇,他已经报了,怎么又出来一个凶手?
但官府送来的消息总不能是假,顾亮才是真凶的话,当年他杀的人,岂不是无辜?
齐顺整个人吊着的那股气一散,一夜白头。
齐升被害当夜,齐顺上了年纪,觉少眠浅,被咣当一声响震醒。
赵芳儿刚刚悬梁,尸骨未寒,他真怕儿子再出意外,万一因外债还不上也一死了之,他该如何是好?
为人父母,只要不到闭眼的那一天,永远都会操心牵挂自己的骨肉。
他披了外套,起身向儿子院子走去,见大门敞开,心下不安,等进了堂屋,就看到一个人影蹲在地上,旁边倒着的尸体正是他的儿子。
齐顺心停跳一拍,哆哆嗦嗦去探儿子的鼻息,哪里还有。
那人浑身酒气,站起来就想走,齐顺想要拉住他,却没有成功,两人一路拉扯到了院中,那人口口声声说齐升该死,老天开眼,还满不在乎地哈哈笑了几声。
齐顺红了眼,儿子再不好,也是亲生的,从小小一团,这么多年辛苦养大,花费心血无数。
他气血上头,不知哪来的力气,矮了半个头的他,硬生生将人直接推到井边,一用力,那人掉进了井里。
井水很深,那人挣扎许久后,再也不动了,缓缓沉到水里。
杀人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事。齐顺冷静地在井边等着,等到扑通声停止,才跌坐在地上。
他给儿子报了仇了!
痛快过后,便是后怕。
官府一向禁止民间滥用私刑,无论自己理由多正当,杀人就是杀人。
他不想给这样的人渣偿命,要怎么做,才能将尸体处理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