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八年正月十六,南宫殿瓦结满冰凌。朱祁镇呵出的白气在窗纸上凝霜,他蜷在破絮里数铜钱——那是钱皇后昨日典当凤钗换的炭资。暗处忽有甲骨摩擦声,半张泛黄当票从梁上飘落,夏代龙玺的印纹渗出血丝:「典当物:十年帝星残晖。所求:紫微归位。」
子时三刻,武清侯石亨的刀鞘撞开徐有贞府门。
“陛下头顶现了幽冥契!”石亨抖开沾雪的羊皮卷,上面烫着金丝翼善冠的虚影,“钱娘娘三年前用头发丝换他活命,如今该收利息了——”
徐有贞的罗盘咔咔倒转,盘中北斗勺柄直指南宫:“龙鳞咒!那顶被瓦剌踩扁的旧冠,昨夜竟在英宗枕边长出新金丝!”
话音未落,管家连滚爬进:“锦衣卫封了胡同!说南宫妖气冲了紫禁城…”
南宫外墙,百名番子正用朱砂混黑狗血刷墙。掌印太监兴安捧出景泰帝密旨,黄绢下却压着幽冥当铺的甲骨当票:「典当物:千根禁军指骨。所求:囚龙困于井。」
“快挖!”兴安尖嗓刺破雪幕。铁镐砸向墙基时,土层里忽伸出锈迹斑斑的锁链——正是三年前英宗被俘时,钱皇后典当青春换的“金丝缠魂链”。锁链如活蛇绞住番子脚踝,惨叫声中皮肉尽化白骨。
四更天,徐有贞踩着尸体翻进南宫。
英宗正对铜镜撕扯头皮,旧翼善冠像毒藤扎根颅骨,金丝间游动着黑气:“朕听见钱氏在漠北哭…”
“哭您典当的十年寿数!”徐有贞突然割破他手腕,血滴在当票瞬间燃起青焰,“瓦剌人给您戴铁枷时,娘娘用三丈青丝换您少受十年苦——如今要连本带利还!”
窗外骤起马蹄声。石亨劈开宫门刹那,翼善冠突然爆出刺目金光,梁上垂落的蛛网竟化作甲骨文咒链缠住建文旧臣冤魂,直扑景泰帝寝宫!
奉天殿龙椅上,景泰帝朱祁钰猛然捂胸。
“陛下咳血了!”太医掀开龙袍倒抽冷气——心口鳞片状黑斑正吞噬皮肉,鳞隙间游动着金丝光华。
兴安怀中当票突然自燃:“糟了!当年当铺掌柜说过,龙鳞咒若沾手足血必反噬…”
此刻殿门轰然洞开。披头散发的英宗踏血而来,头顶翼善冠射出金针般的丝线,景泰帝胸口的黑鳞如活物跃起,在半空凝成半副甲骨契约:「契成:以弟之魄,补兄之寿。」
夺门成功的狂喜中,徐有贞靴底忽然粘上冰碴。
正阳门长街积雪下浮起无数铜铃,铃舌竟是森白指骨——正是三年前他为向当铺换夺门吉时,典当的千名禁军冤魂!
“徐大人忘了吗?”当铺掌柜虚影从血雾中显现,“‘三不收’首戒不忠者,您连典两任君主…”
骨铃骤然震响。徐有贞眼睁睁看着自己左胸凸起龙鳞形状,冰晶顺着血管蔓向心脏——那是石亨割英宗手腕时,溅在他官袍上的帝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