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佝偻的脊背突然挺得笔直,像根立在戏台上的老竹,青石板缝里渗出的黑血顺着他的鞋边漫开,在地面画出扭曲的符咒。
“班主!“林小墨扑过去时,陈长歌的手掌已扣住她后领。
他的指腹抵着她剧烈跳动的脉搏,声音像淬了冰的刀:“他在引阵。“
话音未落,班主的身体突然泛起青灰色的光。
那些原本缠在林小墨脚踝的腐臭潮气瞬间倒卷,如无数条蛇钻进他裤管。
他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皱纹深如刀刻,眼白爬满血丝,却笑出一口染血的牙:“当年我师父用命封了这阵眼,今天...换我。“
林小墨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在后台看见的老照片——年轻的班主穿着绣金戏服,眉眼和现在的沈青冥有三分相似。
原来他早知道沈家的秘密,原来他守着这剧院,守的是能让周天明翻车的筹码。
“别让周天明得逞...“班主的声音突然低下去,黑血从七窍涌出,“沉睡者...的秘密...在地下室...“
“班主!“林小墨挣开陈长歌的手,却只抓住他垂落的衣袖。
青布衫在她掌心碎成齑粉,他的身体像被抽干的皮影,“噗“地瘫在青石板上,只剩半张脸还朝着她的方向。
头顶的房梁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陈长歌拽着她往后台跑,靴跟碾碎一片傀儡木片:“地下室入口在道具箱后面!“
震动越来越剧烈,墙皮扑簌簌砸在两人肩头。
林小墨抹了把脸上的灰,看见道具箱后那道半人高的石门——门环上缠着拇指粗的铁锁,锁身泛着幽蓝的光,分明是用驱邪师的血祭过的。
“是周天明设的锁。“她喘着气,指尖刚碰上去便被烫得缩回,“用了三重封魂咒,硬撬会触发自毁。“
陈长歌的刀在锁身上敲出火星:“需要多久?“
“至少半柱香——“林小墨突然抬头,看见囡囡的身影浮在石门上方。
小幽灵的裙角不再透明,而是凝出了棉布料子的褶皱,发顶的红头绳沾着班主的血,“囡囡,能帮我吗?“
囡囡歪头看她,忽然伸出半透明的手按在铁锁上。
林小墨看见锁身上的蓝光突然扭曲,像被扔进热油的蜡。
她猛地反应过来:“怨气能干扰咒术流动!
囡囡的怨气是干净的,和锁里的邪血相克!“
她迅速摸出银簪在掌心划开,将血滴在锁眼周围:“陈长歌,用刀背震!“
刀背砸下的瞬间,囡囡的身影突然变得雪白刺目。
林小墨听见锁芯“咔“的一声,铁锁“当啷“落地。
她撞开石门,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地下室的墙上密密麻麻刻着符文,每道符都被利刃划得支离破碎,像无数张被撕碎的嘴。
正中央的石台上,一枚黑色晶体正在跳动。
它表面的纹路像血管般蔓延,每跳一次,林小墨的太阳穴便刺痛一次。
陈长歌的刀突然横在她身前:“别碰。“
“但班主说秘密在这儿。“林小墨咽了口唾沫。
她想起《镇邪录》里的记载——黑色晶体叫“怨髓“,是用千人怨气凝的,能唤醒沉睡的邪物。
周天明要的,怕不是什么秘宝,而是...
她的指尖刚触到晶体表面,整间地下室突然被红光填满。
那光烫得惊人,林小墨的手背瞬间起了水泡。
陈长歌低喝一声,手臂圈住她腰肢旋身往外冲。
红光追着他们的影子蔓延,身后传来“轰“的巨响——石墙坍塌,晶体碎片炸得满地都是。
两人滚到剧院外的空地上时,背后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
林小墨转头,只见方才还巍然的剧院正化作一片血色废墟,断梁上的“戏“字匾额砸进尘埃,溅起的灰尘里,隐约能看见黑色晶体的碎块在冒烟。
“咚——“
悠远的钟声从城中心传来。
林小墨捂着发疼的太阳穴坐起,看见陈长歌正盯着她手背的水泡。
他的指尖悬在她伤口上方,又缓缓放下:“周天明的人快到了。“
“班主说的'沉睡者'...“林小墨望着废墟,喉咙发紧。
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带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不是剧院里的,是从更深处飘来的,像...尸油。
陈长歌的刀突然出鞘三寸。
他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火把,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先离开。“
林小墨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
她的视线扫过废墟,忽然顿住——在断梁下的阴影里,有半截绣着云纹的衣袖,和沈青冥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之前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