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终于来了……”
低沉的嗓音从牌楼阴影里渗出来,像腐木裂开的声响。
林小墨猛地抬头,看见秦无涯从黑暗中踱步而出。
他今日没穿那身素白长衫,而是裹了件缀满暗红丝线的道袍,每走一步,金线绣的符咒便泛出幽光,“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陈长歌的手指在刀柄上收紧。
林小墨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正悄悄护在腰间——那里藏着老狱卒给的钥匙。
秦无涯的目光扫过他的动作,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哦?你以为那破钥匙能拦我?”他突然仰天长笑,笑声震得牌楼上的瓦当簌簌落灰,“当年他们用这钥匙锁了血棺,锁得住妖物,锁得住人心吗?”
话音未落,地面的符文突然泛起红光。
林小墨看见二十余道黑影从地缝里钻出来——那些是怨气傀儡,皮肤溃烂,眼眶里燃着幽绿的火,腐臭的气息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小心!”她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剑。
这柄剑是用墨家祖祠的断剑熔铸的,此刻剑身震颤,发出清越的嗡鸣。
陈长歌的佩刀“铮”地出鞘,刀光划过最近的傀儡脖颈,黑血溅在他脸上,他却连擦都不擦,只盯着秦无涯:“你要的是邪神,不是复仇。”
“聪明。”秦无涯的指尖燃起幽蓝火焰,“但晚了。”
傀儡群如潮水般涌来。
林小墨挥剑斩落两个,腕间的驱邪铃被震得叮当响。
她余光瞥见陈长歌的刀光如电,所过之处傀儡碎成黑灰,却又有新的从阵法里冒出来。
那些符文像活物般蠕动,每吞噬一具傀儡,红光便更盛一分。
“去开装置!”林小墨踢开扑来的傀儡,冲陈长歌吼。
他点头,反手将钥匙按在地面凸起的石槽里。
钥匙刚触到石面,整个刑场便剧烈震动。
林小墨踉跄两步,看见石槽周围浮现出与钥匙相同的符咒——原来这石槽本就是为它而生的。
“不!”秦无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突然甩袖,两道黑芒直取陈长歌后心。
林小墨想也没想,横剑挡在陈长歌身前。
黑芒穿透她的左肩,剧痛如沸水般涌上来,她却死死咬着牙,将剑更深地刺入扑近的傀儡心口:“我说过……护彼此。”
陈长歌的手在颤抖。
他望着林小墨肩头渗出的血,染红了粗布衫,又滴在青石板上,与地面的红液相融。
钥匙转动的刹那,他听见她带着笑的低语:“陈长歌,你要是……要是没成功……”
“我不会。”他咬着牙,将钥匙拧到底。
地底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秦无涯的咒文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看着地面的符文开始崩裂,黑血从裂缝里喷涌而出。
最后一具傀儡在林小墨剑下化为飞灰时,血棺的轮廓终于从地底下浮起——那是具裹满锁链的青铜棺,锁孔里正插着另一把钥匙,与陈长歌手中的那柄一模一样。
“不可能……”秦无涯踉跄后退,撞在牌楼上。
他的道袍被血溅湿,金线符咒失去了光泽,“我明明……明明算到了所有……”
“你没算到人心。”陈长歌收刀入鞘,声音比刀锋更冷。
他转身去扶林小墨,却见她已经撕开衣襟,用布条简单包扎伤口,血还在渗,但她冲他笑:“你看,我没拖后腿。”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炸响。
林小墨抬头,看见血月的红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月后挤出来。
月光落在血棺上,锁链突然寸寸断裂,棺盖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走!”陈长歌拽着她往刑场外跑。
林小墨踉跄着回头,看见秦无涯跪在血棺前,伸手想去碰即将开启的棺盖,却被突然迸发的红芒掀翻在地。
“还没结束……”她喘着气,血顺着下巴滴在陈长歌手背,“那血月……”
“先处理伤口。”陈长歌的声音发紧。
他将她打横抱起,穿过七条街,回到两人暂居的小院时,天已蒙蒙亮。
林小墨昏昏沉沉间,感觉有冰凉的药汁敷在伤口上。
她强撑着睁眼,看见陈长歌正低头替她换药,发梢垂下来,扫过她的手背。
“老狱卒……”她突然想起什么,“他说过……有本古籍……”
陈长歌的动作顿了顿。
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是老狱卒留下的那个。
布包最底下,躺着本封皮残破的旧书,边角染着暗红,像是血渍。
“他走前……塞给我的。”陈长歌将书放在她枕边,“等你好了,我们一起看。”
林小墨望着那本书,血月的红光似乎还在眼前晃。
她伸手摸了摸书脊,指尖触到几个凸起的字——《血月祭典录》。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一声比一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