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钟底部的血河突然翻涌起来,水面倒映出无数双眼睛。
黑陶瓶的黄符燃尽瞬间,林小墨后颈的蛇形红痕突然暴起,像被热油烫了般灼痛。
她踉跄着撞进陈长歌怀里,却在触到他体温的刹那被一股沛然大力扯得向后仰——那股吸力从地底窜上来,像无数只冰锥扎进她的骨髓,连血液都在往脚下的青砖里钻。
“长歌!“她的指甲掐进他臂膀,嗓音发颤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他要抽我们的命魂!“话音未落,陈长歌的刀已经横在两人之间,刀身泛起青黑幽光——那是暗审司刽子手专属的“镇阳刃“,阳气凝刃反制阴邪。
可即便如此,林小墨仍能看见他鬓角的冷汗,刀光在吸力中扭曲如游丝,显然这股邪术远超他们此前的预判。
“古籍!“她突然想起什么,左手猛地攥住腰间的牛皮袋。
袋里装着从墨家祖祠带出的《镇邪要术》残卷,边角还沾着当年地道里的霉斑。
指尖触到泛黄纸页的瞬间,后颈的红痕突然平复,像被什么安抚了似的。
林小墨瞳孔骤缩——这是墨家血脉对祖器的感应,说明残卷里真有破局之法。
“闭气!“她扯着陈长歌的衣领往下压,同时抖开残卷。
泛黄纸页在血雾中自动翻页,停在某张画满朱砂咒文的页面。
林小墨喉间泛起铁锈味,是咬破了舌尖——她需要鲜血激活咒语。
血珠滴在咒文上的刹那,残卷腾起淡金色烟雾,在空中凝成个旋转的“封“字。
吸力突然弱了三分,林小墨趁机拽着陈长歌扑向铜钟。
“砸第三圈符文!“她的声音混着铜钟震颤的嗡鸣,“锁魂阵的眼在最里层!“陈长歌的刀光如电,刀背重重磕在铜钟表面。
符文被震得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血锈。
林小墨摸出随身携带的墨斗,白线“唰“地绷直,精准缠上第二道符文:“拉!“两人同时发力,白线勒进铜钟,竟扯下半块刻着咒文的铜片。
阵法彻底乱了。
血网像被火烤的红绸,“噼啪“炸出细碎火星;地面的血河倒卷着往铜钟里钻,溅起的血珠落在林小墨手背,烫得她直抽气。
最上方的铜钟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声响——一道半指宽的缝隙从钟顶直贯而下,黑得发稠的雾气正从缝里涌出来,带着腐叶混着檀香的怪味。
“阿囡,阿爹做到了......“周天明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
他瘫坐在地,灰布长衫浸透了血,可眼睛却亮得骇人,“沉睡者,您该醒了......“
黑雾在半空凝结的速度比林小墨想象中更快。
她盯着那团逐渐显形的影子,后槽牙咬得生疼——轮廓、眉眼、连左眉骨上那颗小痣,都和沈家商行的沈青冥分毫不差!
她想起半月前在商行顶楼见过的沈青冥,对方端着茶盏笑时,也是这样眼尾微挑的弧度。
“这不可能......“林小墨的声音发飘。
陈长歌的刀“当啷“落地,他反手扣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是阴魂拟态,还是......“
“沈青冥早死了。“周天明突然笑起来,笑得咳嗽不止,“二十年前血月夜,沈家为了镇住沉渊井,把最有资质的少主打进井里当活祭。
可他们没想到,那孩子的怨气比井里的邪物更凶......“他踉跄着爬起来,往阴影里退去,“现在他醒了,你们以为毁了我的阵?
笑话,这城里的血祭点有十七处,每处都埋着沈青冥的魂骨......“
“周天明!“林小墨想追,却被陈长歌拽住。
她这才发现,沉睡者的目光正扫过来——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黑瞳里翻涌着无数张人脸,每一张都在无声尖叫。
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
“走。“陈长歌的声音像浸了冰,他弯腰捡起刀,刀尖直指沉睡者,“先离开这里。“
林小墨最后看了眼周天明消失的方向。
阴影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混着他最后的话:“等血月再圆时......“
沉睡者的手抬起来了。
林小墨盯着他指尖流转的黑雾,突然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有道淡青的疤痕——和沈青冥上个月在慈善晚会上挽起袖管时露出的疤痕,位置分毫不差。
她的呼吸一滞,刚要开口,陈长歌已经拽着她冲进了楼梯间。
背后传来铜钟彻底碎裂的轰鸣。
林小墨回头的瞬间,正看见沉睡者的身影融入血雾,而他消失的位置,浮现出半枚沈家商行的青铜徽章,在血光中泛着冷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