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歌的乌鞘刀未出鞘,却比出鞘更令人胆寒。
他侧身避开首链,铁刺擦着他肩甲钉入木梁的瞬间,右手已扣住左侧黑衣人的腕骨——那是暗审司特有的“锁魂扣“,专破江湖武师的硬功。
指节发力的脆响混着黑衣人闷哼,被制住的男人膝盖一弯,整个人像被抽了脊骨般瘫软在地。
林小墨的银簪还抵在老周后颈,余光却始终黏着陈长歌的动作。
她看见他拇指精准压在对方肘弯麻筋上,对方握链的手立刻松开,铁链当啷坠地时,他另一只手已经扯下对方面巾。
月光透过书库霉斑点点的窗纸,在那张青灰脸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左颧骨处有道暗红刺青,像团扭曲的火焰。
“沈氏家徽变体。“陈长歌的声音像浸了冰水,指尖碾过刺青边缘的凸起,“用朱砂混蛇毒刺的,半年内的新伤。“他突然用力一拧对方手腕,男人疼得翻白眼,却咬着牙不肯出声。
林小墨注意到他脖颈处有淡青色鳞片——是被妖毒侵蚀过的痕迹,和之前几起命案里行尸的症状如出一辙。
“搜身。“陈长歌踢了踢地上的黑衣人,自己则转向另外两个仍举着铁链的对手。
那两人见同伴被制,明显顿了顿,其中一个后退半步撞翻了书案,《南疆巫典》“啪“地砸在老周脚边。
林小墨弯腰时故意用银簪戳了戳老周后腰:“再抖成筛子,我簪子可不长眼。“老周的喉结动了动,终于稳住了抖个不停的膝盖。
从黑衣人怀里摸出的东西比林小墨预想的沉。
油纸包着的地图展开时,她指甲在绢帛上掐出月牙——墨迹未干的红点密密麻麻,城郊那座废弃道观被圈了三重,旁边还用血字标着“戊时三刻“。“这是...“她抬头时正撞进陈长歌扫过来的目光,他手里的乌鞘刀已经出鞘三寸,刀光映得那两个黑衣人脸色发白。
“那道观...“老周突然压低声音,唾沫星子喷在林小墨后颈,“光绪三十年,有个叫'净世门'的邪道在那儿炼过尸油。
后来被前任驱邪司长封了,但...但我上个月整理旧档案,看见沈家商行的运货单上写着'观后松木箱'。“他的手指死死抠住《镇邪秘录》的书脊,泛白的指节几乎要把书皮抠穿,“他们在往里面运东西,活物。“
“当——“
铜钟声从图书馆顶楼传来,悠长的尾音震得烛火直晃。
林小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已泛青,东边窗纸透出鱼肚白。
陈长歌的刀突然归鞘,刀镡上的血珠滴在地图边缘,晕开团暗红的花:“走。“他扯过林小墨手腕,另一只手拎起瘫软的黑衣人往老周怀里一丢,“看好他,天亮前送暗审司大牢。“
老周接住人时踉跄两步,却在林小墨要跨出书库门时拽住她衣袖。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塞到她手里时像触了电似的缩回手:“这是...民国三年,有个姓沈的先生来查'封神之钥',我抄了半本笔记。
他走后第三天,我徒弟就死在书库后巷,喉咙被指甲抓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贴着林小墨耳朵吐气,“要阻止邪神,必须先找到那把钥匙。“
油布包里的纸页带着老周体温,林小墨捏着纸角展开,第一行字就让她心跳漏了半拍——“封神之钥,墨家血契所化“。
她猛地抬头,正看见陈长歌站在门口冲她招手,晨雾从他身后漫进来,把他的轮廓染得模糊。
那两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退走,走廊里只剩碎玻璃在晨光下闪着冷光。
“走。“陈长歌重复,声音里多了丝她从未听过的急切。
林小墨把油布包塞进怀里,能感觉到墨玉在贴着皮肤发烫——那是墨家血契在共鸣。
老周的话还在耳边嗡嗡响,她跟着陈长歌跨过满地狼藉时,鞋底碾过片带血的碎玻璃,疼得倒抽冷气。
陈长歌回头看她,目光扫过她发间晃动的银簪,又落向她怀里鼓出的纸包,最后停在她攥紧地图的手上。
“道观。“他说,声音像块淬了火的铁,“现在。“
林小墨点头,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腐肉混着香火。
她跟着陈长歌走出图书馆时,听见老周在身后锁门的声音,金属碰撞声里还夹着句模糊的嘟囔:“血月还有七天...来不及了...“
城郊的路在晨雾里像条吞了雾的白蛇,陈长歌的脚步带起碎叶,林小墨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地图上那个被圈了三重的红点在她掌心发烫,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晨雾里若隐若现的脚步声重叠——不知道是他们在追踪沈青冥,还是沈青冥,早就布好了网等他们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