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厚厚的狐裘,书房里烧着两个大炭盆,可依旧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冒。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银骨炭的价格,被那些黑心炭商炒到了天上,还经常断货。
他府上的存货,也快见底了。
“老爷,外面……外面风大,您多穿点。”
管家小心翼翼地劝道。
“哼!”陈廷和冷哼,将身上的狐裘裹得更紧了些,“本辅就是冻死,也绝不会去买那皇帝小儿的煤!我倒要看看,他这拙劣的把戏,能玩到几时!”
他有他的傲骨。
他可是百官之首,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怎么能跟那些浑身铜臭的商人一样,去追捧那种哗众取宠的东西?
那不是自降身份,打了自己的脸吗?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九天银丝炭的名头,越来越响。
京城里,但凡是有点头脸的人物,家里要是没一盒九天银丝炭待客,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一场宴会上。
吏部的一位侍郎,冻得嘴唇发紫,不停地搓着手。
对面户部的一个员外郎,家里是皇商,此刻却是面色红润,得意洋洋地说道:“张侍郎,您这……看着有点冷啊?要不,去下官府上坐坐?下官昨日托人抢了两盒九天银丝炭,那玩意儿,真是神了!一点烟都没有,还暖和!”
张侍郎的脸,瞬间就绿了。
你一个商人出身的捐官,也敢在本官面前炫耀?
可他偏偏没法反驳,因为他……真的冷!
更让他憋屈的是,他发现,朝中已经有不少同僚,都偷偷摸摸地用上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谁家要是还烧着烟熏火燎的普通木炭,那简直就是落伍的代名词。
连带着,都会被人腹诽一句:“怕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吧?”
这股歪风,甚至吹到了文官集团的核心圈子里。
这天,几个陈党的骨干,在一家酒楼的雅间里密会。
外面北风呼啸,雅间里却温暖如春。
因为,房间的正中央,就烧着一个精致的铜炉,里面,正是那九天银丝炭。
“咳咳,”兵部尚书郑元轻咳两声,老脸一红,“这……这鬼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老夫这把老骨头,扛不住啊。”
“是啊是啊,”礼部的一个侍郎连忙附和,“我也是没办法,家里老母身体不好,受不得寒,这才……这才托人买了一点。”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尴尬。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一边骂着皇帝无耻,一边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无耻带来的温暖。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首辅大人……他……他老人家府上……”有人小声问道。
众人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陈廷和性子最是刚硬,肯定是不愿意买的,说不定现在就在府里挨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