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东北乡村,寒气像把锋利的冰刀。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整个村子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显得格外压抑。我跟着爹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往老家走去。鞋底与雪地摩擦发出的“咯吱”声,在寂静的村子里格外清晰。
推开斑驳的木门,一股带着柴火气息的暖流扑面而来。奶奶佝偻着背,正围着灶台忙碌,锅里炖着的猪肉粉条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气四溢。堂弟小虎却皱着眉头,一脸不乐意地盯着面前的饭菜。“我不想吃!”他任性地把筷子直直插进米饭里,那两根筷子像两杆白色的小旗,在碗中格外扎眼。
“作孽哟!”奶奶手中的铁锅铲“当啷”一声掉在灶台上,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布满皱纹的手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瓷碗叮当作响,“这是给死人上供的规矩,快拿下来!”奶奶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和恐惧,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小虎撇着嘴,极不情愿地把筷子抽出来,汤汁顺着筷头滴在供桌上,在木纹间蜿蜒成诡异的线条。
我盯着碗里立起的白米饭,突然想起三天前的场景。那天,村头老榆树挂着的招魂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李瘸子喝多了酒,摇摇晃晃地走在结冰的河面上,结果冰层破裂,他一头栽进冰窟窿里。等村里人把他捞上来时,他的身体已经冻成青紫色,双眼圆睁,仿佛还带着未及诉说的恐惧。
夜幕降临,整个村子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在风雪中摇曳,像极了鬼火。我躺在床上,听着北风呼啸着掠过房檐,发出“呜呜”的怪声,仿佛有人在窗外哭泣。迷迷糊糊间,一阵细碎的响动把我惊醒。月光透过结满冰花的窗户照进来,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眯起眼睛,看见堂弟小虎直直地坐在床上,眼睛瞪得滚圆却没有焦距,空洞得让人害怕。
“小虎?”我轻声唤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见他慢慢爬下床,拖鞋在冻硬的土地上拖出长长的声响,“刺啦——刺啦——”,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我蹑手蹑脚跟在后面,心跳得越来越快,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堂屋供桌上的油灯突然“噗”地灭了,黑暗瞬间将我们吞噬。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小虎走到水缸前,伸出手在水面捞什么。水面突然泛起涟漪,倒映出个披头散发的人影,那人脖颈处还缠着半截草绳——正是李瘸子下葬时系的寿衣带子!那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虎,嘴角挂着阴森的笑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小虎!”我大喊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堂屋炸开,惊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小虎猛地转头,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青白的牙龈:“哥,水里有鱼......”说着就往嘴里塞了把空气,喉结上下滚动,仿佛真在吞咽什么。他的动作机械而诡异,完全不像是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