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放下祭品,爷爷突然扑过来,指甲抠进我的肩膀:“别信三叔!当年是他害死了太奶,抢了黄仙的供奉!”他的脸突然变成黄皮子的模样,尖牙咬向我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猎枪走火了,枪声惊飞了树上的乌鸦,爷爷的身体化作无数黄皮子毛,飘落在石碑前。
石碑突然裂开道缝,里面掉出个铁盒,盒里装着太奶的遗书,字迹被狐臭熏得发脆:“青山(爷爷的名字),你弟(三叔)为了独吞黄仙的财,给我下了蛊,若你看见这信,快带孙子离开……”
立冬当晚,三叔把我骗进了地窨子旧址。
他手里拿着把生锈的菜刀,刀刃上刻着“黄皮子”三个字,脸上涂着黄褐色的颜料,看起来像披了张黄皮子皮:“你爷挡了我的财路,太奶也该死!黄仙说了,只要拿你祭天,我就能长生不老!”
我这才看清,地窨子里摆着七口棺材,每口棺材里都躺着个穿对襟褂子的男人,脸上都贴着黄纸符,正是陈家历代男丁,他们的胸口都有个碗大的洞,洞里塞着黄皮子毛。
“三十年了,就等你这最后一个!”三叔举起菜刀,我突然想起萨满的话,转身就跑,却发现来时的路不见了,四周全是一模一样的白桦树,每棵树上都挂着黄皮子头骨,头骨的嘴里叼着陈家男丁的生辰八字。
“小崽子,回头看看。”三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想起萨满的警告,死死盯着地面。雪地上映出我的影子,影子的脖子上缠着三叔的手,手里握着带血的菜刀,刀刃正对着我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老林子深处传来萨满的神鼓声,无数黄皮子从树洞里涌出,它们的眼睛绿得像鬼火,爪子上都系着红绳,绳头连着三叔的脚踝。三叔发出凄厉的惨叫,黄皮子们撕咬着他的皮肉,露出底下早已腐烂的骨头——原来他早就死了,只是被黄皮子附了身。
天亮时,老林子恢复了平静。
地窨子旧址的石碑旁,摆着三叔的白骨,他的手里攥着七枚铜钱,铜钱上刻着“陈家绝后”。萨满从树后走出,神衣上沾满血污:“黄皮子讨封不成,就用陈家男丁续命,你三叔贪心,被黄皮子反噬了。”
她指向石碑后的树洞,里面有个黄皮子窝,窝里躺着七只刚出生的小黄皮子,每只爪子上都系着红绳,绳头连着我的手腕。萨满掏出把剪刀,剪断红绳的瞬间,我听见太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孙子,快跑,别回头……”
离开大兴安岭那天,我在越野车的后视镜里看见老林子边缘站着个穿对襟褂子的老太太,她怀里抱着七只黄皮子,冲我摆摆手,转身走进了茫茫雪林。车窗外的气温显示-35c,但我却觉得后颈一阵发凉,像是有双绿眼睛在盯着我。
如今,每当冬至夜想起那片兴安岭的雪地,我都会摸摸后颈的抓痕——那是三叔的指甲留下的,至今未愈。而我的车里永远放着三斤五花肉、七枚铜钱,路过大兴安岭时就扔到林子里,有时能看见树后闪过道黄影,有时则会收到张黄纸符,上面用鸡血写着“保家仙”。
去年清明,我回大兴安岭上坟,发现太奶的坟前多了座黄皮子庙,庙门上贴着新的红符,符纸中间的指洞里塞着撮新的黄皮子毛,毛上还沾着新鲜的鸡血。庙前的雪地上有行爪印,从庙门延伸到我的脚印旁,最后变成了人类的脚印,脚印的形状很像太奶生前穿的那双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