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皱着鼻子:\"啥味啊?咋跟老榨坊的陈油似的?\"他弯腰捡起那根麻绳,突然惊叫着扔出去——那根本不是麻绳,而是根女人的头发,发尾还缠着半片泛青的指甲。
天快亮时,屯子里来了个放山的老把头。
那老头背着鹿皮袋子,腰间挂着串晒干的人参须,看见王大麻子的棺材就直叹气:\"这是遭了油鬼子索命啊。早年闯关东的人都知道,榨油坊不能断了'油引子',不然那熬油时死的冤魂,就会化成油泥里的指甲,专抓活人的手腕子...\"
我攥着袖口往后退,看见老头腰间的鹿皮袋子上沾着点金黄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凝固的油泥,里面嵌着半片指甲。老头 noticed my gaze,突然压低声音:\"小丫头,你见过穿红棉袄的女人不?那是老榨坊的油鬼子,专挑月黑头的夜里出来,用头发丝勾人去灶间炼油...\"
午后出殡,棺材抬到呼兰河边时,突然下起了太阳雪。抬棺的汉子们脚底一滑,棺材猛地颠了下,露出道缝来。我看见里面的王大麻子手腕上,五道指甲印更深了,紫黑得像是要渗出血来,而他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在阳光雪粒中闪着油光。
\"快看!\"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只见呼兰河的冰面上,不知何时浮出个女人的影子,她穿着红棉袄在冰上走,每一步都留下个油乎乎的脚印,手里举着盏灯,灯芯是根头发丝,灯油却是金黄的豆油。
棺材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王大麻子的手腕竟被什么东西拽断了,断口处涌出油泥,里面裹着半片指甲。那女人的影子停在冰面上,转身朝我们笑,红棉袄在风雪中飘起来,露出后颈上的刀疤——正是我在柴房看见的那道。
老把头突然举起手里的山参:\"快撒黄豆!油鬼子怕阳物!\"汉子们慌忙解开装黄豆的麻袋,金黄的豆子滚落在冰面上,女人的影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呼兰河的冰缝里。而王大麻子手里的东西终于掉出来,在雪地上滚了几滚——那是半片指甲,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泥里混着几粒发白的豆粕。
丧事办完后,我爹说要留在屯子里收拾老房子,让我先跟堂哥回县城。
临走前那晚,我去灶间烧水,看见铁锅上凝着的霜花突然变成了油泥,在月光下慢慢聚成个人形。我攥着水瓢的手越握越紧,眼睁睁看着那油泥人从锅里爬出来,红棉袄上的并蒂莲泛着油光,头发丝滴答着豆油,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个油脚印。
\"二丫头,帮俺找找头发簪子呗...\"女人的声音像泡在油里的破抹布,\"当年老王家那杀千刀的,把俺的簪子扔进油锅里了,俺找了三十年...\"她抬起手,我看见她手腕上有道深深的刀疤,正是被砍头时留下的。
我想喊,却发现喉咙里堵着团油泥。油泥人越走越近,头发丝已经碰到了我的脸,那股陈油混着腐肉的味道让我胃里直翻涌。她的手指即将触到我手腕时,窗外突然传来梆子声——是老把头的放山队伍路过,腰间的铜铃铛叮当作响。
油泥人猛地转身,冲进灶膛里不见了。我瘫坐在地上,看见灶膛里有个东西在火光中闪了闪,伸手摸出来,竟是根锈迹斑斑的银簪子,簪头雕着朵并蒂莲,花瓣间卡着半粒发白的豆粕。
第二天离开屯子时,我把银簪子扔进了呼兰河。河面上的冰刚化了层薄皮,银簪子沉下去时,我看见水下有张浮肿的脸冲我笑,红棉袄在水流里飘啊飘,像团化不开的油泥。老把头路过时叹了口气:\"这油鬼子的引子算是断了,可呼兰河底的油泥啊,怕是要再沉三十年...\"
汽车开出屯子时,我从车窗往后看,只见老榨坊的烟囱冒出缕青烟,那烟竟带着股豆油香,在天空中聚成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红棉袄,头发丝垂在肩头,像是在跟我挥手。我猛地关上车窗,却听见耳边响起女人的低语:\"二丫头,等油泥再凝起来时,俺还来找你梳头...\"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多年后\"我\"嫁回呼兰河屯,发现新建的榨油厂总在深夜传出怪声,而女儿的头发上总是沾着洗不掉的油垢,某天深夜,\"我\"在女儿的梳妆镜里,看见三十年前那个红棉袄女人正对着镜子梳头,她的头发上缠着根银簪子,正是当年\"我\"扔进呼兰河的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