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李大少爷与书童(1 / 2)

大乾王朝,安阳县。

一只黑色的鹞鹰落在李府的院子中。

身材丰腴,打扮得富丽闲妆的女人坐在秋千架子上,取下鹞鹰腿上的信筒,看后略微皱眉,将纸条掷进不远处的池塘里。

鹞鹰扇起翅膀,重新飞上天空,朝南方远去。

扈夫人转过头,望向面前林立着大小、粗细、间隔不一的梅花桩。

正有一个白发及腰的幼童在上面灵巧地辗转腾挪,时快时慢,快时可见残影,慢时如太极缓缓。

她眸子里不禁闪过几分哀伤与同情,但旋即又转瞬即逝。

扈夫人摇动手中的纨扇,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指点道:“白拂雪,说过多少次了动作柔美一点,我是教你去跳舞,不是让你去杀人。”

白拂雪听到女人的话,立即停下来,稳稳当当地立在一根细长的梅花桩上,他鬓间一缕雪白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紧贴在满是汗水的小脸。

“对不起,夫人。”他刚要如往常一样,主动说再来一遍。

但见扈夫人执着手里的纨扇,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四年前,白初一被青玄子送到李府,李老爷的这位扈夫人嫌弃他名字太土,给他改名叫作“拂雪”,并对外宣称他们李府认了位孤幼做“义女”。

于是四年前,县中人人皆知,李财主府上喜得千金,整整摆了三日的流水席。

四年来,白拂雪真跟深闺小姐一样,没出过李府大门一步。

扈夫人雇了几位“女先生”,整日排满课程,当然了,自然不是什么君子六艺之类,学堂私塾里会教的正经东西。

学得是弹琴唱曲儿,弹得是琵琶筝弦,唱得是“似把芳心,深意低诉”,亦或者“闲窗漏永,月冷霜华堕。”

可惜的是,白初一,如今的白拂雪实在没有弹琴唱曲的天赋。

他只要一碰琴,阖府鸡鸭、鸳鸯等禽类皆两眼一翻,仿佛将要驾鹤西去;

他只要一唱曲儿,阖府的几只护院犬对天长啸,仿佛古老的血脉正在觉醒……

反反复复几次之后,在李老爷养得那只黄莺终命丧黄泉,与他此生阴阳相隔,不复相见。

于是乎,在李老爷悲痛的严重抗议之下,扈夫人没办法,只好放弃了让白拂雪弹琴唱曲的打算。

她承认白拂雪的天赋过于“强大”,其魔音实非寻常凡人能承受之。

但扈夫人几十年前,身为昔年名满京师的花魁名妓。能这么轻易屈服吗?

必然不能!

弹琴唱曲儿不行是吧?那就闭上你的小嘴巴,管好你的十根手指,去学跳舞!

岂料,好家伙!

自诩当年也算吃过、见过的扈夫人,直呼好家伙!

这剑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杀气凛然,妙啊!

不出十年,此子必成剑道名家!

就是吧,老娘是让你代替老娘儿子混入教坊司,去皇宫给镇南王当卧底的。

你为什么像是个要去刺杀皇帝的刺客呢?

算了,最近镇南王爷越催越紧,将就吧。

于是扈夫人从秋千上起身,摸出条香喷喷的锦帕,给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十二岁孩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诱哄般地问道:“拂雪,你实话说,这四年来,老爷、夫人待你如何?”

白拂雪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答道:“老爷、夫人都待我很好。”

扈夫人捧起他的脸,一张顾盼神飞地眸子里酝酿出悲伤之色,“好孩子。”

她夸了一句,又道:“你知道的,我和老爷只有尘儿一个孩子,并无其他子女。所以,对不起,拂雪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恨死我们了!但没办法,只能由你代你哥哥去。尘儿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被我和老爷宠坏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吃不得半点苦,一旦去教坊司只有死路一条。”

白拂雪倒谈不上什么恨不恨,他本来就不像别的小孩子那样,从小天真无邪,再加上本来生性淡漠,与人分外疏离。

说实话李老爷、扈夫人四年来,虽然在利用他,但至少吃穿上从没亏待过自己,也未曾打骂过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了。

本来他们之间无亲无故,本不存在照顾自己的义务。

而李逸尘他那个便宜大哥,也没有如俗套剧情里那样,看自己是才来的乡下人,看不起自己,或是欺负自己。

虽然四年来,他们算不上多亲热友爱,但李大公子偶尔也会发发善心,给他的不能出门的“小妹妹”,带一些吃的玩的,作为礼物送他。

况且李逸尘李大公子,多少沾了点李老爷那感人的智商。

所以,白拂雪倒知道扈夫人说李大公子去了教坊司是死路一条,并非假话。

白拂雪倒是对此无所谓,甚至有点习惯,“我知道的,夫人您放心,我会去的。”

就好像,当卧底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了。

闻言,扈夫人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多了一分怜悯与哀伤,她忍不住摸摸白拂雪头顶软乎乎的软毛,柔声再次叹了句:“好孩子。”

白拂雪被她摸得尴尬,脖子缩起来,见扈夫人没有放手的意思,往后退了一小步,主动说道:“夫人,我,我再来一遍。”说完,他利落地转身,脚在梅花桩上一蹬,重新跳了上去。

“扑哧。”扈夫人纨扇掩唇发出轻笑,她慢悠悠地转过身,走回秋千架上坐着,如少女一般轻轻晃着秋千,偶尔对梅花桩上的白拂雪发出几声指点。

夕阳西下。

白拂雪再次飘飘然,如只蝴蝶收翅,没有一丝声音的,轻巧落在地面上。

收起练习用的长剑,听扈夫人的声音已经从门口传来,照常道:“一会儿收拾干净了,去前面喊你哥过来吃饭。”

“是,夫人慢走。”

白拂雪应了声,收拾好东西后,跟着出了院子,锁好院门,穿过李府的后花园,回到了自己住的西院。

院子门口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倚着月洞门张望,见白拂雪回来,赶紧快步上前,接过白拂雪手里的长剑和毛巾,一面走,一面对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她打听来得“新闻”,白拂雪对这些都不太关心,偶尔含糊着应两句。

走进屋,见她们准备好了洗澡水,就把她们赶了出去,无视两个年纪稍大的丫鬟眼含郁闷的眼神。

狠心地关上门,才自己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如游鱼般钻入水桶中,在水面吐着泡泡,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想起今天飞来的鹞鹰,思考上面写着什么呢?

按照白拂雪经常去李大少爷借书,看到史书上的信息,大乾王朝立国两千余年,放在……哪儿来着?

总归放在他印象里,两千余年似乎可以改变很多事,都可以从古代到现代了。

虽然白拂雪也不明白,自己脑海里偶尔冒出来的名词,古代是指什么,现代又是指什么?

不过根据自己猜测,应当按常理来说,两千年是会有很大的变化!

但大乾王朝稳了两千余年,几乎一成不变,至少在李少爷书房里的那些历史书上,并没有记载过大乾历代皇帝被刺杀的记录。

人们受了天灾,只觉得是自己命不好,从不会像他脑子里偶尔冒出来的喊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所以,镇南王这是想取而代之吗?

那为什么之前那么多代王爷都没这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