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青霜(1 / 2)

“青霜。”

伏真君不理会皇帝的所思所想,突然唤了一声。

刹那,一把白中带青,比一般剑要略细些的长剑,径直悬浮在伏真君的面前。

皇帝被那把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下一息,被剑身散出的丝丝冰雾,冻得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竖起,吓得赶紧退后了好几步,可那寒意依旧不减。

伏真君干枯如枯枝的手指,细细地抚摸过青霜长剑的剑身,目光中带着无限的眷恋,即对这陪伴了五百余载的伙伴,也是对自己的年少青春。

青霜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剑鸣,剑身在她手指的抚摸下颤动不已,像是在哭泣一般。

皇帝远远看着,曾听过仙剑有灵的说法,不想竟今日亲眼目睹了。

他打量起那把白中带青的长剑,虽然不敢靠近,但带着几分好奇,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青霜剑吗?”

伏真君回过神来,略微颔首,道:“是!此剑曾是玄月门的立派祖师玄月仙子从一处上古遗迹寻得的仙剑,只可惜此剑与玄月仙子相性不合,所以一直收藏在玄月门的宝库之中,作为她们镇派之宝之一。后来,她们玄月门出了个冰灵根的圣女,那届玄月掌门宠爱她,便拿出青霜给她作武器。在当年的百工会武上,我合欢宗的一位师祖与玄月掌门打赌,若那圣女不敌我,便需将青霜奉上,如此好的机会,我岂会错过?自然从她手上赢了来!”

合欢宗与玄月门的恩怨,据说是太爷爷从伏真君那里听来,太爷爷讲给了皇帝的爷爷,而皇帝的爷爷又讲给了这一任的皇帝。

于是皇帝当即恭维地竖起大拇指,拍起马屁,恭维道:“伏真君威武!”

伏真君听到皇帝的恭维,翘了翘嘴角。

随即,只见她将青霜剑轻轻一抛,抛向倒在地上的白拂雪。

然而那把青霜剑似乎不大愿意,又倒飞回来,在伏真君身边亲昵地飞舞。

伏真君垂下眸子,收起抚摸过青霜剑身的手掌,落回大腿上平放,叹了口气道:“青霜,你生而便为仙剑,近乎不毁不灭,与天地同寿。须知,我们人族修行本非一条坦途,我已活了八百余年,奈何天资所限,不得更进一步,虽有遗憾,却不后悔。去吧,等这小子十二年后,顺利抵达了合欢宗,你自行回玄月门也可,留在合欢宗也可,抑或是你看这小子有眼缘,跟着他也可。青霜呀,未来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我陪不了你了。”

“铮……”

青霜发出一声低泣似的剑鸣,悬停在伏真君胸前,白青色的剑身震颤不已,剑身随时随地散溢出的那股寒意浸人的白雾化作一只人类的手掌,轻轻地触了触伏真君的脸颊。

“铮——!”

青霜剑再次发出声清脆的剑鸣声,像是在道别,这一次无需伏真君开口,自己主动钻入白拂雪的身体中消失不见。

随着青霜没入白拂雪的体内,那院子中的寒意顿消,皇帝拢在袖子中的双手,重新拿出来时,见伏真君抛给他一个似锦囊,又似香袋的紫色小袋子,赶紧接住捧在掌心,以为是伏真君看在太爷爷面上,留给他的什么法宝,结果伏真君接下来的话,却好教皇帝失望。

只听伏真君道:“等这小子醒了,把这个乾坤袋给他吧,里面有一些我修行以来攒的天材地宝、修行材料,告诉他,我已在其中设下禁制,等他到了一定修为,对应境界的禁制自会解开。我与他虽非师徒关系,好歹接了我脉道统,就算是扶持后辈了。”

伏真君自然将皇帝失望的脸色看在眼里,调笑道:“你虽有龙气相护,修行人不得近身,但你哪怕昧下了也打不开,至于那几个废物供奉,想打开我的禁制,哪怕再多给他们一辈子时间重修都做不到!不信的话,你尽可试试。何况,我是不在了,青霜还看着呢。”

话音刚落,“嗤”地一声,一朵璀璨的霜花已出现在皇帝的脚尖前,离他的鞋尖只隔了半指的距离。

皇帝吓得赶紧退后两步,本来他的确打着反正白拂雪晕着,也不知道伏真君留了东西给他,自己就算没用,当作收藏也好。

再者,万一此事若不成,长孙家以后丢了皇位,将来哪个长孙家的孩子有仙缘也能用得上。

他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一圈,丝毫没有被戳破心思的尴尬,连忙笑道:“真君哪里的话?朕堂堂天子,九五至尊,岂会昧下真君留给传人的东西!”

“莫要算计太过,将来反误性命。小皇帝,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还是待人多一点真心吧。”

皇帝躬身拱手,一脸恭敬地模样,看似十分乖巧地道:“是,真君说的是,朕谨记真君教诲。”

是朕呀。

伏真君听到他的回答,低低叹了口气,明白皇帝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也算是看着皇帝长大,知道皇帝从小心机深沉,说是个人,不如说更像是个政治傀儡。

这是被长孙家刻意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要不然那么宏大,几代人苦心经营的计划怎敢交到一个草包手里呢?

只是傀儡是没有心的,皇帝到底是个人

“罢,罢,罢,后事与我无关。前朝八百年如 白驹过隙,转眼就走完了。青霜,吾去也,就此别过了……”

伏真君说完,闭上眼睛,身体逐渐化作一团飞灰,天空中陡然飘起了无数雪白的雪花,卷起伏真君化作的飞灰,向着天际远去,眨眼已消失不见。

皇帝看着伏真君坐化,恭敬地拱手躬身,郑重地行了一礼。

心道修行人真方便啊,都不用烧,自己就变成灰了。

起身后,见此地已没了伏真君存在过的半点痕迹,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掌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那片小雪花落在掌心间,却似带着能沁入骨髓的凉意。

也不知是天地都在为伏真君送行,抑或是,这场突然而来的雪。是青霜在为它曾经的主人送行吗?

这就是仙剑的威能吗?

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天地落雪?

想完这些乱七八糟的,在皇帝心头只是一瞬间的事,他转眼视线落在地上无知无觉的白拂雪身上,厚厚的白狐狸斗篷披散在他身上,加上那头白雪似的长发,远远看上去。像一只成精的白狐狸,误入了皇宫。

皇帝不由想起街头坊间的话本演绎,一时来了兴致,走过去蹲下来,轻轻拍了拍白拂雪的脸颊,见他没有反应,便扶起他,将他扶正,按着他脑袋朝伏真君坐的那口井方向,拜了拜,口中自顾自地道:“虽然伏真君没收你做弟子,好歹传了你修行之法,你也送送她吧。”

做完这个,皇帝一时有了兴趣,毕竟现在这小猫崽子随便任他揉扁捏圆,他都不知道,乖巧得不像话。

若是醒着,不说没靠近的机会,就算有,皇帝觉着凭这小崽子的性格,肯定会趁机挠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于是皇帝眸子闪烁起明亮的光彩,伸出手,把白拂雪当个木娃娃似的摆弄着玩,一会儿对他说道:“你演话本子里的狐狸精,我演书生!”

照着话本子里的剧情,念了两句书生的词,可惜晕过去的白拂雪乖是够乖了,但完全不给他片点回应。

皇帝顿时觉得没意思起来,将白拂雪抱起,双臂掂量了一下,发现这小崽子轻的不像话,怪不得那日能在绫罗扎成的莲花、莲叶上那样跳来跳去的,都不会沉下去。

他径直走到阴暗无光的破屋中,用脚踹开柜子门,抱着白拂雪弯腰走了进去,柜子里木板转开,露出一条黑黢黢通往地下的长长甬道。

皇帝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又倒回去两步,走入一个岔道,熟稔地在密密麻麻如迷宫的地下甬道内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阵,最后沿着向上的阶梯,最终从一个假山中钻了出来,对面是一棵粗大的海棠树。

如果白拂雪醒着就能认出来,这里正是教坊司的中庭。

天光熹微,一道晨曦暖阳透过黄白色的粗制窗纸,射在白拂雪闭着的眼睑上,白拂雪从被子里伸出手企图挡住阳光,结果似乎一肘子撞到了什么的触感,瞬间警惕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条件反射地就要躲开,结果皇帝先他一步的按住白拂雪,他缓缓睁开眼,看着一脸惊慌地白拂雪,打趣道:“怎么,小崽……咳,雪儿你醒了。”

“别这么叫我!”白拂雪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恶狠狠地瞪着一双蓝色的大眼睛。

皇帝故意逗他,眉毛低垂下来,叹了口气道:“唉,雪儿你真是翻脸不认人,昨天晚上你缠着朕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呵呵。”白拂雪冷笑两声,他又不是真的才十二岁,能信狗皇帝的话才有鬼了!

只不过此时刚醒的白拂雪,脑中还有些迷糊,加上起床气,手上惯性地使劲,想要推开皇帝,离他远点。

皇帝略一挑眉,心道好小子,多少人求着朕抱朕都不肯呢!

岂能如白拂雪所愿,历代皇帝虽不能求长生,但锦桓帝毕竟是长孙家从小培养的接班人,武艺骑射每样均有涉猎,虽然和什么江湖一流高手是没得比,但打一打寻常流氓地痞还是轻轻松松、

加之,锦桓帝昨夜亲耳听到白拂雪口口声声说要杀自己,只不过看在伏真君欲收他作传人,锦桓帝才假装没听见,没有与这小家伙计较。

不然,这会儿白拂雪的尸体,只怕已经扔到乱葬岗喂野狗了!

锦桓帝见白拂雪的推拒,和他眼中明显的厌恶之色。

昨夜压抑的怒意陡然升起,抓住白拂雪推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往后一折,只听到腕间清脆的一声骨关节断裂声,白拂雪本能反应就抬脚欲踹,而锦桓帝似早有所料他下一招是什么,按住他另一手的手腕,又是毫不留情地卸下他的腕关节,随后一翻身,用成年男性的身体力量,死死压制住挣扎中的白拂雪。

“啊!”

白拂雪对皇帝突然暴戾的反击,感到猝不及防,痛呼一声,额头瞬间因疼痛而冒出豆大的冷汗,眼前有一瞬间变得模糊,下一瞬,看清了锦桓帝眼中的盛怒,。

这下子白拂雪脑子里迷糊的睡意和起床气全消,登时乖乖不敢再动一下了。

没办法,识时务者为俊杰!

锦桓帝倒未料到白拂雪下一瞬,居然突然就放弃挣扎,毕竟他不清楚刚刚只是白拂雪脑子迷糊加起床气犯了。

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眯了眯,有点子犹疑,却仍保持着压制白拂雪的动作,嘴里不留情面地嘲讽道:“那天晚上,你身上朕什么地方没碰过?这会跟朕装什么贞洁烈女,再说,你是女的吗?”

“啊,对对对,是是是。”白拂雪丝毫没有被嘲讽的愤怒,反而立即如捣蒜般地点头附和皇帝的话。

立马把锦桓帝给整不会了。

锦桓帝用怀疑地目光看向白拂雪,在他的设想里,这小崽子该表现出厌恶,应该愤怒,而不是这么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