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各谋算(1 / 2)

感觉怀里的人本在安眠中,突然似是不安地抓了下他的手臂,身体朝外拱了拱。

锦桓帝无奈睁开眼,将身体异常柔软,几若无骨的白拂雪箍在怀里,阻止他继续乱动。

另一只手不得不从被褥里伸出来,照例摸了摸怀里人的额头,宽大的手掌感受到额间那微烫的温度,无声的叹了口气。

心头抱怨了句麻烦,果然又开始了。

只好朝外懒洋洋地唤道:“来人,传太医。”

原本黑暗殿宇中,顿时响起细碎急促的脚步声,次第燃起灯火,照得殿中仿若白昼。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一个白胡子及胸的老太医在大太监福宝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进入寝殿,被璀璨的灯火照得眯了眯昏花的老眼,朝那遮却了床上景象的明黄色床帐,恭敬地行了个礼。

然后又颤颤巍巍,并小心翼翼地,挪到床前福宝端来的一个小圆凳上,只挨了个边儿坐下。

老太医瞅见那道明黄色的帘子,被一个宫女掀开了一小道缝隙,从中一个明显是成年男子的手,拉出一截白玉藕般的细小手腕。

这几日,几乎每天晚上都要上演一次。

老太医已经相当熟练地能做到对此波澜不惊,仿佛视若无睹的一手挽住袖子,另一只手掂起两根枯瘦手指,在露出那节的腕子上只挨了个边儿。

半晌后,那老太医瞥了眼床帐后的影子一眼,心内忖度着,最后小心翼翼地咳嗽一声,劝道:“皇上,这位主子年龄还小,还请节制些。”

话音才落,那只玉藕般的手腕如触电般瞬间缩回了床帐内。

“嗯,知道了。”

寝殿内的气氛,似乎因为锦桓帝从床帐内传来的低沉语气而近乎凝固住。

宫殿内的一些年纪不大的宫女、太监们,不少红了面庞,刹那间纷纷垂下头,尽可能放轻自己的呼吸声。

似乎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再次得了锦桓帝的话,大太监福宝才重新搀起老太医离去。

殿中的一道道灯火再次被众人无声的吹熄,重新归入黑暗之中。

随着一连串细微的脚步逐渐离开,等厚重的雕花大门传来“吱呀”一声沉闷的响声。

等宫殿中彻底安静下来,白拂雪才低声对锦桓帝恨恨骂道:“这是哪来的庸医?”

心道就这也能当太医的吗?

太医是这么好当的吗?

皇家的人这都没被医死?这是什么医学史上的奇迹?

亦或是,皇家人体质特殊,是人类学的奇迹?

锦桓帝方才一直顶着白拂雪瞪视的目光,使劲憋着笑,拿起被白拂雪气得掷到被褥上的冰帕,放回他的额头上。

重新抱着白拂雪躺下来,拍了拍他的脊背,打了个哈欠,悄声安抚道:“乖。朕明日让人偷偷去弄点治风寒退烧的药丸吧,你每晚老来这么一下,怪折腾人的。”

白拂雪气闷不已,心道这能怪他吗?

他身体向来很好的!从小到大,就算有病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吃药,最多睡上一天,第二天就能生龙活虎了!

结果这几日明明有按时吃药,结果完全没效果。

敢情是这太医开得药都不对症!

想自己没被毒死,可能都算自己身体抗造了!

于是白拂雪实在忍不住开口嘲讽,“皇上,你又不怕被人知道了?”

锦桓帝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无奈地道:“朕让暗卫们去宫外取,她们不会知道。”

白拂雪压根不信,道:“皇上你怎么能这么确定?你的暗卫们就不会被收买?”

锦桓帝困意上涌,摸了摸白拂雪的额头,发现果然没有那么烫了,怪不得这会儿有抬杠的力气。

他懒懒地敷衍了句,“暗卫是从小培养的,只忠于历代皇帝,从不现于人前,她们不知道暗卫的存在。”

白拂雪心道你这皇宫都已经漏成筛子了,之前皇上你自己说的,人家连你去了哪儿,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还能不知道这个?

正欲反驳,却被锦桓帝径直堵住嘴,随之在他耳边低声道:“雪儿,你若是想,不妨直说……”

白拂雪感受到后背的衣襟突然被撩起,伴随锦桓帝的触碰,惹得背脊上一阵汗毛竖起,身体本能地弓起,做出防御的姿态。

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拒绝,想要反抗,想要逃离,然而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个字音,身体跟灌了铅似的,头脑明明很清醒,但偏偏无论如何向身体发出指令,却连个手指头都动惮不得,身体仿佛是别人,给不出半点回应。

像只安静等待宰割的羔羊。

感觉到那具柔软的身体变得紧绷,并开始打起颤。

锦桓帝忽而发出声轻笑,重新将白拂雪背脊掀开的亵衣重新拉好,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上,便没了动作。

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了抚白拂雪蓬松柔软的头发,安抚道:“好了,吓吓你而已。朕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向来不喜欢在这种事上强迫人。乖,睡吧。”

见白拂雪紧绷的身体并未因锦桓帝的安抚,而放松下来,锦桓帝也没有多理会,自顾自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白拂雪听见上方锦桓帝发出清浅而平稳的呼吸声,察觉到锦桓帝不是恍他,的确再没有了更进一步的动作。

身体才渐渐恢复知觉,防御般弓起的身体放松,轻轻放直曲起的膝盖,感觉到腰上的那只手不知是因白拂雪调整姿势的动作,从而动了一下。

亦或是,锦桓帝并没有睡着。

白拂雪头埋在锦桓帝的胸口,像是在低喃自语得问,“是因为,皇上你那位没娶到的皇后娘娘吗?”

原本轻轻搭在白拂雪腰上的那只手猛然收紧,蓦的迅速松开,感受到头顶传来的触感,让白拂雪本能地脖子往下缩了缩,那感觉如蜻蜓点水般的感觉,转瞬即逝,好像是错觉。

锦桓帝语气中,此时带了些许帝王的威严与警告,“雪儿,你该睡了。”

在黑暗中,锦桓帝看到那双湛蓝的眸子乖巧的闭上,也跟着重新闭上了眼睛。

只是眼前场景,仿佛又回到少年时,那日,在宣政殿中。

泰国公王午德眼带不屑地对着少年太子,与皇帝,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宣布道:“皇上,小女燕蓉年芳十五,听闻太子殿下一月后将迎娶太子妃入宫,小女可为太子妃。”

皇帝与当时还是太子的锦桓帝,对视一眼,惊觉今天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搞不懂王家怎么就看上他们长孙家了?

两千余年来,在世家们眼里,他们长孙家不就是靠着长安仙君面子,四处要饭的破落户吗?

皇帝咳嗽一声,婉拒道:“唉,我们长孙家自太祖起历代皆是痴愚凡俗之辈,与仙道无缘,小儿打小更是天资愚钝之徒,岂敢高攀泰国公府上仙缘浓厚的仙子呢?何况,太子妃早已定下,乃鸿胪寺卿之女鹿婉。泰国公不如为令爱另择佳婿吧。”

泰国公丝毫不给皇帝情面,一摆手,径直瓮声瓮气地道:“我女儿说了要嫁谁就嫁谁,轮不到旁人指摘!王某今日来,只是通知皇上、太子一声。”

说罢,王午德又阴恻恻笑起来,道:“至于原来那个太子妃,我们会解决的!你们不用操心!”

说完,王午德转身推开宣政殿的一对朱红描金的大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只给殿中的众人留下一个宽阔的背影。

皇帝被王午德的嚣张行径,激怒地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即便留在凡间的王氏子孙都是些没有仙缘的弃子们,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王氏背后有无双府的合道老祖,是活在长安仙君那个时代的人物,即便身为皇家,到底还是凡人,岂敢招惹?

大乾太子大婚当日。

满京城均染上喜庆的红色,长孙皓牵着太子妃的手,一步步登上铺着红毯的白玉台阶,喜乐奏响,礼炮齐鸣。

百官林立在台阶两旁,喜气洋洋地道贺。

殊不知在京城的一座府邸中,一个少女躺在床上如睡着一般,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咽了气,魂落九幽。

而本来,今日穿着那身华丽婚服的,该是她。

……

洞房花烛,长孙皓掀开了太子妃的盖头,见到那个人比花娇的少女,他笑得温柔,问道:“王小姐为何愿意嫁孤呢?”

王燕蓉抬头看了看同样一身红色喜服的俊朗少年,脸上却并无少女该有的羞涩之意,她只淡淡瞥了少年一眼,笑回道:“之前老祖回了祖宅一趟,带了我妹妹去无双府修行。书上有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我既然当不了神仙,那么此生做凡人,自然要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