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少将军(1 / 2)

北芦城外,芦苇萧萧。

高大雄伟的城郭呈烟灰色,如一个持刀老将,矗立在一片苍茫旷野中。

白拂雪这两日,从驿使裴破虏口中得知,北芦城自半年前大雨不止,致使城外左右两座如天然关隘的雁荡山与宛宥山,各在东南、西南方被冲塌出一个豁口。

北狄人分几路人马,趁雨歇夜深时,自山间豁口处绕过了北芦城,长驱直下,四处劫掠。

导致北芦城后知后觉,当得到北州后方各府县由无数人血肉拼杀出一条血路,拼死递来的求援信息时,正欲调派人马前往后方支援。

但与此同时,北芦城外,北狄忽又有万马压境,显然此次是有备而来。

北芦城守城的老将,执掌玄甲卫的奉国将军贺连山,因此投鼠忌器,他如今年岁已大,向来行事稳健,自然讲究稳扎稳打。

一时不敢分出太多兵力去后方驰援,只能让一万玄甲精锐,与四万步兵固守城池不出。

一面急派驿使前往京城向皇帝禀告,希望能调派宣武、奉威军两路大军前来北州驰援。

然而派出的驿使前后总共有五人,但顺利穿过北州,抵达京城的,至少从目前来看,只有最后出发的裴破虏一人。

并且他回是回来了,但只带了皇帝的一个男宠。

虽说,这位男宠有点本事吧。

这两日来,一路上,偶尔仍会遭遇小股北狄蛮子,都是由他解决。

甚至绝大部分时候,连裴破虏都没回过神来,耳闻忽然响起的“唰唰唰”疾风,眼前只见几道剑光闪过。

那些北狄蛮子们已应声而倒,走得十分安详。

但裴破虏仍不认为,一个武艺高强、剑法超绝的男,咳,大侠,仅凭一人之勇能对战事起什么帮助!

此刻,城墙上士兵忠诚地持枪守卫城池,当远远瞧见那诡异的车队时,几个守城队长对视一眼,一个赶紧跑下城墙前去找上级禀告。

只见这车队,当先是一辆异常华丽的鎏金马车,车后又坠了几辆板车,车上全部装着满满当当的麻布口袋。

这些粗陋的板车,却颇暴殄天物地由高大结实的骏马拉着,每辆车后还拴了几只羊,粗略数去,加起来竟有近二十只。

这行诡异的车队缓慢朝北芦城靠近,使得众将士不由握紧了手中兵器。

但见那行车队终于在城门被收起的闸桥前,徐徐停下。

士兵愣了片霎,急忙朝下方警惕地喊道:“来者何人?”

裴破虏闻声,抬头望去,朝城墙上的士兵挥手扯着嗓子,挥手大叫道:“阿壮!长戈!是我啊!裴破虏!我回来啦!”

那城墙上几个士兵闻言,低头朝下望去,果见在驾驶着那辆鎏金马车的人,的确是裴破虏!

众人无不互相欣喜道:“是破虏那小子!他回来啦!他回来啦!快!放闸桥!”

“轰!轰!”

巨大的闸桥缓慢如头苏醒过来的猛兽,发出一声声沉闷地咆哮。

城墙之后,一个巨大的木制转盘被几名士兵奋力推动,前头的闸桥一寸寸缓慢地往下放。

几个缩在车厢里的女孩子,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微微一缩,裹紧身上毛绒绒的皮草。但又忍不住好奇,拉开菱格纹样的车窗,只露出一条小缝。

几人凑在窗前,往外偷觑。

当见到那座烟灰色充斥古旧朴素,但不乏雄伟浑厚之气的城郭时。

哪怕这些稚龄少女们,从未来过这座城,但亦一眼将它认出!

毕竟无数北州人,不论男女老幼,从小到大,在大人们的口中,曾听过无数关于这座城的传说与故事。

北芦城,在北州人心目中,这座默默无言,却可守护着无数代北州人安眠入睡的神圣之地。

“是真的,裴哥哥和白哥哥说带我们去北芦城,是真的!呜呜呜,阿姐你怎么会这么傻啊?他们没有骗我们啊!呜呜呜……”

在其中一个少女的带头下,几个少女不由想起拿起北蛮子的弯刀,纷纷义无反顾地自杀同伴们。

一个个忍不住眼眶通红,硕大地泪珠往手背上一颗颗砸落。

裴破虏重回北芦城已万分感慨,分明才几月,却与走前那一腔热血的毛头小子大不一样了。

他眼眶含泪,却咬牙倔强不肯落下,大大地一震缰绳,驾驶着马车,带领车后一串板车,默默驶入北芦城中。

驶入瓮城,停稳车后。

裴破虏立即从车上跳下,与几个已临时跟人换了班,从城墙跑下的熟络弟兄们,一一重重拥抱了下。

已听那几个七嘴八舌地纷纷询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皇上怎么说?朝廷此次能支援来多少人马?能运来多少粮食?”

裴破虏一时被问得讪讪,还未来得及说话。

便见远处来得一队列队的玄甲士兵,簇拥着一个黑甲少年昂首阔步走来。

裴破虏一愣,赶紧与其他几个弟兄们一道站直,身体紧绷,大声地齐齐朝那少年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军礼,“少将军好!”

那被称作少将军的少年略微颔首,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道:“一路辛苦。你见到皇上了吗?”

“见,见到了。”

少年将军见他窘迫的模样,已然猜到了几分,心中一凉,但还是忍不住确认道:“皇上愿派多少人来?粮食愿调多少?”

“这……这……”

众将士见裴破虏踌躇,均是烈火般的性子,不迭地催促道:“哎呀,破虏啊!你快说啊!是不是皇帝不愿派人和调粮?哎呀!给句准话嘛!”

“说罢。”见少年将军再次冲他一颔首,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眼神。

裴破虏没办法,憋红了一张微黑的小脸,不得已指着一旁仰头观察城墙的白衣少年道:“说实话,皇上愿派多少人马和粮食,皇上没说,只让我带他,呃……这位白少侠过来。”

“白少侠?”

那位少年将军顺着裴破虏手指的方向,打量了片刻,却见那只是个纤细柔弱的少年,忍不住微微露出几分不善的表情。

他带着一众玄甲卫列队快步走过去,站定在他的面前,一手握在腰间悬挂的刀柄上,颇具威严地问道:“不知这位少侠,在朝廷担任何职?可知皇上此次愿调派多少人马、粮食来北芦城?”

白拂雪看了眼这位一脸傲气的少年将军,想了想自己职位,诚实道:“在下白拂雪,暂任宫中教坊司司正。皇上只让我来北芦城,没告诉我会派多少人马、粮食来。”

“哈?”众将士听到白拂雪的回答,均是惊愕不已。

片霎后,大眼瞪小眼,不客气冲白拂雪连声叫嚷,表达出他们的强烈不满,道:“教坊司?皇上糊涂了吧?派个教坊司的来干嘛?给咱们唱歌跳舞吗?”

“唱歌跳舞能吓退北狄蛮子吗?到底在搞什么?”

也有人把矛头对准了跟过来,在最末尾的裴破虏,骂骂咧咧地道:“玛德!破虏你这孩子怎么真这么老实?皇上让你把他带回来,你真把他带回来?路上随便丢了不行吗?”

“不,不是。”裴破虏连连摆手,指向最后面的一个板车,向他的兄弟们解释道:“白少侠很厉害的,这车上的蛮子都是白少侠杀的,你们自己去看!”

几人将信将疑,那少年将军闻言,立即挥开众人迅速来到最末尾的板车前,能从板车内隔着麻袋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和腐臭味。

在场的将士对此早见惯,见其中一个麻布口袋,已被少年将军掀开,露出最上面的头颅,怒目圆睁,眼中尚且带着惊恐与疑惑。

看面相,的确是常见的北蛮人面孔。

另几个跟在少年将军的玄甲卫老将,诧异片刻,也七手八脚地纷纷敞开那些麻布口袋。

当看到那一颗颗切面平整的北蛮人头颅时,点了下数目,竟有三十余颗北蛮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