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
黥省,锦川市。
锦川市第二中学。
学生们清一色穿着松松垮垮、臃肿的蓝黑色校服。
他们整齐有序地列队在橙红色的塑胶操场上。
主席台上方,夹带着电流声的破旧喇叭“咔吧”一声响。
紧跟着,一个字正腔圆地男声带着标准的播音腔,徐徐念起,“全国中学生第四套广播体操——白鹤亮翅,现在开始。”
“噗嗤。”
“哈哈哈。”
下面的学生们自从这个月开始以来,每天雷打不动地都能听到这个名字,但每次总有人忍不住准时笑出声。
有的皮一点的,还会和身前、身后同学,开起玩笑,摆出一个在武侠剧里学到的白鹤亮翅动作,“哈!看我白鹤亮翅!”
同时,另一个也会默契地配合,“哈!看我黑虎掏心!”
“看我降龙十八掌!”
“咳!”
在收到各大班主任的眼神警告后,纷纷收起动作,以标准的军姿站好。
显得无比乖巧,仿佛和刚才判若两人。
而一些班主任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明明一个个都已经高中生了?怎么还像小学生一样幼稚?就不能有点高考的紧迫感吗?不行!回去,得再给他们多加几张卷子!”
喇叭中伴随着活泼欢快的背景音乐减弱,播音腔男声再次响起,“预备节。”
……
广播里的体操音乐,在空旷几乎无人的教学楼内回荡。
“啪哒、啪哒……”
一楼尽头的男厕所内,几声微弱地打火机点燃声,被激烈的广播掩盖。
“阳哥,咱们今天又逃操啊?”
一个戴着眼镜,矮胖的男生蹲在地上,叼着烟,怀揣着几分担忧,眼睛不时瞟向关着的厕所门口。
“怎么?冬瓜,你想去做那傻b的白鹤亮翅?”
站在窗口的一个男生听到他的话,转过身,背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
在他稚嫩的一张娃娃脸上,落下了半边灰黑色的阴影,莫名显得有些阴冷,给人一股十足的压迫感。
周围几个男生发出嗤笑,那被称作“冬瓜”的矮胖男生瞥了站在窗边的男生一眼,瞬间移开视线。
冬瓜似乎很害怕他,连连摇头,赶紧面带不屑地说:“没,没!阳哥,谁想做那傻b操?还什么白鹤亮翅?卧槽!也不知是上头哪个傻b老头子发明的?来搞笑的吧?”
首都,特别安全事务调查局。
“阿嚏!阿嚏!阿嚏!嘶~”
某位林姓局长接连打了三个喷嚏,一旁的黎梧菪扶了扶银色的老花镜,贴心地递给“他老人家”一张卫生纸。
语重心长地说:“师父,您老人家的感冒怎么还没好?唉,早跟您说都一把年纪了,平时要注重养生!您老人家就是不听!老说自己永远十八岁!昨晚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啦?您说您怎么还能跟年轻人一样的生活作息呢,要……”
擤完鼻子的林局长将纸巾一团,投篮似的扔进垃圾桶,抬起手掌,打断身边黎梧菪的话,“闭嘴!别念了,别念了!还有,不是跟你说过,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什么师父?这里没有师父!”
“是。师……植物,啊不!林局!”黎梧菪乖巧地配合应和一声。
只不过她撇了撇嘴,看着手中都闲得打起了毛线,心道这儿也没工作啊?
想时,听她师父……
哦不,是林局,此刻撑着下巴自顾自地念叨:“你不觉得,本座最近,每天都准时这个时间点打喷嚏,很蹊跷吗?”
突然,林局一拍脑袋,“卧槽!不会上次在街上遇上小李,他说现在的学生身体素质普通不好。非让本座帮他编个广播操?(一种禾本科植物)!他们不会真用了吧?本座开玩笑瞎编的啊?”
“?!”
黎梧菪正低头重新织起毛线,猛然抬头,镜片后的瞳孔满是震惊。
虽然她早知道自家师父不靠谱,但师父他老人家总能三五不时,再次刷新她的下限!
“不行!哈哈哈!这也太乐啦!不行,隔着水镜没有代入感!本座得亲自去看看!”
黎梧菪眼睁睁看着,笑得捂肚子,眼泪都几乎流出来的师父已然在眼前消失,不由心累得捂住额头……
她都想在海角论坛上发帖问,《论自家有个街溜子的熊孩子师父该怎么办?》
“叩叩。”
“师父?这里有个文件需要您签个字,咦?”
黎梧菪看着一头过腰的直长黑发,穿着一身碎花吊带裙子,像是才从哪个校园里走出来的清纯女大学生。
不管随便走到哪个大学校园,妥妥都是全校学生的梦中女神。
她第N次无奈地劝说:“云师妹,别找了!师父不在,他老人家又溜了!你自己到师父办公桌上,去盖个章就行。”
“那怎么行?我在这里等。”
看着进门,到门边靠墙站好,双手抱着文件,一脸乖巧认真,但性格过分执拗的师妹。
黎梧菪叹了口气,恍然醒悟,原来副教主当初竟说得是对的!
你们教从上到下,都是些问题儿童,迟早药丸!——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副教主。
二中男厕所内,一片烟雾缭绕。
几个男学生正吞云吐雾,“砰”地一声厕所门忽然被推开!
几人以为老师来了!
赶紧将抽到一半的劣质香烟扔到地上踩灭,跨出半只脚,用鞋底死死踩住烟蒂。
不约而同地假意捂住肚子,嘴上三三两两地痛呼,“哎呦,老师我吃坏了肚子,肚子疼,真不是逃操!”
“我也是、”
“俺也一样!”
“嗤。”
只有站在窗边的男生一脸镇定,发出一声低微地嗤笑,他抖了抖烟灰,挑了下眉,挑衅般地对门口面色通红的女生说:“班长,这里是男厕所。”
“嗯?”
几人听他们老大这么说,微微抬头觑向门口的人,一个个登时就不装了,纷纷化作了街头的精神小伙。
不屑地对门口扎马尾辫,一脸气愤地女生调笑,‘哎呀?班长要不要一起进来玩呀?我们也不介意,哈哈哈……’
作为班长的女生气得脸色通红,仔细点了下人数,好嘛!他们三班逃操的都躲在这里抽烟!
最终目光越过他们,直直看向站在窗边,手里夹着烟,一脸淡定的‘带头大哥’,声音虽然因为害怕,有些颤抖,但还是鼓起勇气,大着胆子责问:“姜沐阳!你又带着孟泷吴志成他们几个抽烟!我要告诉……”
姜沐阳笑着接话,打断她,“告诉老师,你是小学生吗?班长?”
“你——!”
姜沐阳将烟嘴咬在口中,双手穿过拴在腰间的校服外套,插在裤兜里,慢悠悠走过去,那几个叫作孟泷、冬瓜、吴志成学着港片里小马仔的模样,纷纷往旁边退开,给他们老大让出一条道路。
姜沐阳站在女班长的面前,打量了一眼,从裤兜里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右手胳膊就往男厕所里轻轻一拽。
她被吓了一跳,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左手猛拍姜沐阳拽自己的手,双腿用力钉在原地,不肯被姜沐阳拉进去,但这一切无济于事,无力地发出叫喊,“姜沐阳!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然而她自以为用尽了全身力气,结果被姜沐阳轻轻松松地一拽,拽进男厕所的一个隔间里,姜沐阳“砰”一声关上隔间门。
仅仅一只手用力就将她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在密闭狭小的空间中,被一个没几年就要成年的男性按在墙壁上,她本能地被吓得浑身颤抖。
见姜沐阳取下口中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一的香烟,夹在手指中,燃烧着火星的烟头伸向班长的左耳。
她吓得赶紧偏过头,泪水不住涌出,死死咬住牙,倔强地不肯求饶。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有些奇怪,偷偷睁开眼,瞥见姜沐阳只是在墙壁摁熄了烟头,顿时松了口气。
下一刻,却又被姜沐阳状似无意地低语,惊到大脑一片空白!
“许红霞,你也不想被全校同学都知道你爸是个捡垃圾的残废,你妈是个街边洗头房的洗头妹吧?”
许红霞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姜沐阳,她身体颤抖比刚才更加厉害,嘴唇发白,喃喃,“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
学校就是一个微缩版的小社会,家里当官或经商有钱的,大家有意无意都会捧着、让着;
而家里没什么钱,但性格凶悍,三五成群,像姜沐阳他们这样的小混混,大家也会感到畏惧远离,不敢招惹。
高一尚无面临高考升学的紧迫,何况二中在市里是一所相当普通的中学,升学率不算高,甚至有些偏低。
因此许红霞已经可以预见,如果被同学们知道自己爸爸是个残疾人,妈妈只是洗头房的,家里还领着低保。
必然会受到和之前班上另一个女生一样的欺负和嘲笑。
他们会把中午的剩饭倒在她的课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