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1 / 2)

渭江之上,碧浪滔滔,惊涛拍岸。

一条碧绿江水如条青龙,自两岸山脚蜿蜒而过。

两侧山仞均高达数百丈,山壁上怪石嶙峋,几颗老松歪歪斜斜地长在石缝间,探出冷翠的松叶,像一把把摊开的青绿绸扇。

悬崖上,氤氲着浓郁的水汽,王德彪好容易刹住脚步,几颗小石子被他的脚尖不小心踢落入崖下,在风声的掩盖下,发出几声“嗙嗙”的向下滚落声。

王德彪伸开双臂,左摇右晃着,好容易才保持住平衡,让自己没跌下去。

但在那呼呼的风声与涛涛水声中,那微不足道的石子落下声,却被他意外地敏锐捕捉入耳。

一时间,吓得汗毛竖起,一张白净的面孔煞白如白纸。

他偷摸瞥了一眼前方负手而立,冷静淡然,如个谪仙人的灰衣老者一眼,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问道:“供奉大人,请问……这,咱们怎么过去?”

徐供奉连头也没回,眼珠子只不过朝王德彪的方向瞟动了一下,淡漠地道:“走过去。”

说罢,便往下纵身一跃,如个秤砣,直坠而下。

吓得王德彪发出尖锐地“啊——”一声惊叫。

奔忙地跑到崖边,趴着往下看去,却见徐供奉重重坠下后,转瞬又轻若羽毛,似无重量的,在江面上如履平地,一步步往前走去。

果然如他所说,确实是走过去的。

可……

王德彪欲哭无泪,缓缓起身,哀叹咱又没修炼过,这么跳下去不得死喽?

想起什么,连忙方对身旁的白拂雪,抱怨似的道:“他倒是这样过去了,可教咱们怎么过?”

白拂雪愣了愣,看了王德彪一眼,忽然意识到王公公没有修炼过,也不会功夫。

故而打量了一下山崖之间的距离,好心地抽出剑鞘中寒光凛凛的长剑,将乌木剑鞘抛到王公公怀中。

向他道:“我带你过去吧。”

带?怎么带?

王德彪下意识抱住白拂雪抛过来的剑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白拂雪一把提住肩膀,紧接着跟徐供奉一样,带着王德彪一起纵身而下。

当呼呼风声往上吹得王德彪鼻歪眼斜,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嗓子下意识地就已经发出一连串惨叫声——

“啊啊啊啊——”

他此刻后知后觉想起,急忙双手紧紧抱住白拂雪的上身,心中愤恨想道:

卧槽!

白拂雪好像也是个修炼的?

卧槽!

他们这些修炼的是不是都有毛病?

怎么那么喜欢跳崖?

咱就是说,就不能绕路找座桥,或者下山找条船什么的吗?

彼时,徐供奉已踏江而过,听见对岸传来的惨嚎,不觉回头去看了一眼,亦是陡然一惊,心道他直接跳,那是因为他是金丹期,虽然在凡间,不能用灵力,但肉身强大,绝非凡人能比!

心道,这两凡人胆子也太大了,见我跳,你们倒是也真敢跳啊!

正从袖中摸出两张符箓欲要救人,却见对岸急速坠落的两道身影,在崖间猛地一顿,之后便在嶙峋石壁间,踩踏着突出的石块,相互借力,眨眼间已左右横跃而下十数丈。

徐供奉眯起眼,深深看了带着王公公在崖壁上,如只灵巧的岩羊、山豹般的白拂雪一眼。

忽觉,自己似乎之前因为他是皇帝男宠的身份,有些小看他了。

于是捏住符箓的手缓缓揣回袖中,转身继续朝山上走去。

行至山顶时,见白拂雪已然带着王公公到了崖下,徐供奉负手而立,想要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过江?

毕竟,这只是个炼气二层。

在徐供奉眼里,炼气期和一个凡人几乎没什么差别,甚至,可能比不上凡间浸淫武道多年的武者。

若能渡江而过,在凡间武者中也可谓凤毛麟角,能称得上一句宗师了。

哪怕在六大宗门里,寻常的炼气期弟子,也绝非能至凡间的武学宗师之境。

故而,徐供奉不信,一个皇帝身边的男宠而已。

能侥幸修炼,入了炼气期的门槛,已属祖坟冒烟的万幸了,绝不可能渡江而过。

不然,岂不是打了六大宗门的脸?

一个能在炼气期,就入凡间宗师之境的天才,即便在六大宗门里也属于天骄级别的了。

六大宗门这都不来收入门中,当精英弟子培养,反而放任他在凡间皇帝身边,还当了个男宠?

六大宗门是疯了吗?

徐供奉想及此,自然不会认为是六大宗门疯了,他认定,白拂雪他们绝对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过江。

于是默默从袖中重新拿出符箓,捏在手中,随时打算接他们过来。

并决定等接他们上来后,一定好好批判批判这小子年轻气盛的鲁莽行为,你说你一个炼气期,在我一个金丹前辈面前,逞什么能啊?

“呕——。”

白拂雪不知徐供奉的心中所想,他眯了眯眼睛,见徐供奉已立在对面山崖的顶上,正望着他们。

白拂雪知道他们这些修士高高在上惯了,对他们这些凡人不太友好,于是拍了拍正伏在地上吐的王公公的背,帮助他快速吐出来,催促道:“王公公,好了吗?徐供奉等着我们呢,他们修真界的人脾气都不太好,别让他等急了。”

“呕——呕——”王德彪连着吐了两三口,缓慢地弯起腰,冲白拂雪讨饶般地拱了拱手,道:“大哥,我以后叫你大哥行了吧?别,别再带我跳崖了,会……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白拂雪毫无感情地安慰道:“不跳了,已经到底了,我们过江。”

“江?”王德彪转过头,看着脚下青碧的江水自西向东滚滚而过,不时碰撞石块激起朵朵雪白的浪花,呆若木鸡地一拉肩上的包袱,他已然有几分麻木地问道:“你告诉我,这怎么过?”

白拂雪转了转右手手腕,长剑随之在半空挥出一道银灿灿弯月似的光芒,他半眯起眼睛,计算着江面之间的距离,道:“我不确定能不能过,但可以试试。对了,你要害怕,就抱着我的左手,不许突然抱我身体,刚刚被你突然那么一下,吓得我差点岔了气,搞得我们差点真掉下去了。”

“试?怎么试?”王德彪再次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一紧,还未来得及出口阻止,就被白拂雪给提了起来,然后已向江面跃去……

对岸山崖上,徐供奉心头一叹,转而怒极,暗骂一声,鲁莽小儿!

指间的符箓一紧,正欲抛出……

白拂雪胸腔中深深吸了一口,心中道:“忘情诀,别趴窝,该上班了。”

那一口气直入丹田,被丹田内一汪白蒙蒙的云雾纳入,忽而丝丝雪白色的烟雾,徐徐从那汪云雾之间蒸腾,开始钻入周身经脉之中,在其间慢腾腾地流转起来。

白拂雪眸子中星光骤亮,终于确认这整天摸鱼的忘情诀,虽然转得慢,依旧一副半死不活,懒洋洋的模样,但好歹在关键时刻,至少不掉链子!

想着,脚尖已触及青碧的水面,激起圈圈涟漪,猛然踏水借力,刹那已向前飘出十丈。

白拂雪带着王德彪踩踏着滚滚江水,如只迅猛的猎豹急蹿而过,在江面留下一串串涟漪。

王德彪死死抱住白拂雪提着他肩膀的左手,每当他觉得自己和白拂雪往下一沉,将要掉入江中淹死的时候,白拂雪又总能突然带着他往前一跳,然后再次一沉。

王德彪的心,跟白拂雪带着他在江面跳跃的动作,陡然一沉一起,一沉一起……

心道,妈耶!世道真是变了!

原来今上对泄火的陪侍要求已经这么高了吗?

怪不得今上敢喂他红津丸吃,不怕弄死的。

是他王德彪见识浅薄了!

忽而,眼前一白,似是他们的举动,激怒了神灵,刹那间风起云涌,卷起一股巨浪,当头就朝他们拍来!

王德彪悬着的心似是终于死了。

他认命般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有些后悔答应今上带他们去王府,他走前本抱着必死的决心。

心说,人人都笑话他是个太监,还是个专供先帝泄火玩弄的陪侍太监。

怎么着,死前好歹也要爷们一把!

他要告诉所有人,就算没了那二两肉,就算他从前不得已做了先帝泄火的工具!

他,王德彪,也还是个男人!

真男人!

“呛啷——。”

剑如龙吟,突然在一瞬间盖过滚滚江水,王德彪闻声,睁开眼时,见一道雪白的剑光仿佛从天而降,霎那将面前城墙高的巨大白浪,变作了张薄纸般,竟被白拂雪手中的长剑,平整地切割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