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剑宗。
大殿后的静室中,本安静燃烧中的烛火忽然似被风吹动,摇晃不已。
正闭目盘腿,忙里偷闲趁机修行的裴星,突地睁开眼,目中精光大涨,沉声道:“何人胆敢窥视我剑宗真传?”
“唰。”
随他声音刚落下,一柄黄铜长剑凭空浮现在他身畔。
“昆吾前辈可也感应到了,刚刚有人……”
裴星急急的话尚未说完,但昆吾剑已淡淡吐出二字,“青霜。”
“什么?”
裴星大为不解,昆吾剑突然出现又缓缓消失,只在裴星耳畔,解释道:“触动青莲剑印者,乃系青霜之主。”
“青霜之主?”裴星瞳孔大震。
仙器,尤其是类似昆吾前辈它们这种仙剑们,不是向来很高傲的吗?
谁这么牛逼,能得仙剑认主?
因此十分不解道:“为何?”
昆吾剑有问必答,“你师弟方才在与青霜之主双修,故而触动剑印。”
“哈?”
裴星抠了抠耳朵,突然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莫非真如自己那新收的孽徒所说,真有什么毛病不成?
还有,裴星忽然俊逸的脸孔上,不合时宜的出现猥琐笑意,究竟是他哪位师弟这么厉害,能把青霜之主拐到手?
要不干脆娶回来?
到时我昆吾剑宗两柄仙剑坐镇,看看谁还胆敢挑衅我昆吾剑宗?
两柄仙剑一出,谁与争锋?
到时还不是拳打太虚宗,脚踢琅琊台,端了枯叶寺,灭了玄月门?
成就当世第一宗门,到时等老祖从虚空游历归来,到时必然有十万八千弟子于扩建的问剑广场上,单膝跪地,众口齐声道:“弟子恭迎老祖归来!”
那场面,啧啧,必定让老祖震惊欣喜不已。
到时,在听说我一番励精图治,兢兢业业,一定会奖励于我。
桀桀桀……
咳咳。
裴星忍不住笑了两声,立时收敛,急忙一捂下半张脸,按捺下形似反派的笑声。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闭起眼,假意打坐,却是暗地里朝昆吾剑仔细询问道:“前辈,敢问究竟是我哪位师弟这般有本事……咳,不是,是哪位师弟如此懈怠,竟不专心练剑,跑去找弟妹双修?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批判批判他!”
“……”
昆吾剑忽然陷入沉默,它本以为曾经姓林的小子就已经很不靠谱了。
没想到他徒孙的徒孙的徒孙的徒孙,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我待在昆吾剑宗还有前途吗?要不干脆另起炉灶算了?
“前辈……前辈……”
昆吾剑被裴星的喋喋不休,实在吵的烦了,索性吐出三字,就急忙关闭了神识,“王舜英。”
裴星愣了半刻,忽地起身,挥袖连声大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姓王的那小子,会去找姑娘双修?
那铁树都得开花!
殊不知,门外正双手拖着一柄玄铁重剑,吐着舌头,差点就要翻白眼厥过去的李乐景。
刚一走上台阶,他正欲扯起嗓子,汇报自己今日份的剑练完了。
突地,敏锐听到门内,仿佛他这便宜师父,裴星“桀桀桀”的怪笑声。
随之,又是不断嗲声嗲气诡异的接连叫着“前辈”,最后又连声大嚎起“不可能”等语,状若疯癫。
李乐景急忙敛息屏气,目子一凝,深深看了眼紧闭的门扉,一改方才气喘吁吁的废物点心模样,一把将沉沉的玄铁重剑扛在自己肩头,大步转身离去。
同时心中琢磨道:“这种一听就是反派的笑声,果然这聋老头子的鬼话不能信!
什么狗屁昆吾剑宗,怕不是个伪装成正道的魔窟!
我得赶紧想个办法,逃离此处方为上策。
若聋老头子的话不假,我异父异母的亲小叔还活着,在合欢宗,我得想办法去寻他,让他不要中了他们的诡计,去人间为大哥他们报仇!”
殊不知此刻李乐景心中异父异母的亲小叔,正在东海之滨。
算了。
才破壳的笨比蛇,自己暂时说不通。
白拂雪见小玄蛇明显脑子不好,眼神里充斥了一种清澈的愚蠢。
目前除了会给自己一直传音说“饿”和“吃”外,基本再没有别的语言。
白拂雪不得已,只能御剑降在海面之上,拉开灵兽袋的口子,刚冲着海面问道:“你要吃什么?”
话音才落,那条小玄蛇迫不及待地从灵兽袋中飞射而出,自它从灵兽袋中钻出,迅速涨至约莫一人来高左右,如一道闪电,已钻入海中。
白拂雪一惊的同时,赶忙放出神识,急忙于海中锁定追踪上它。
见它分明才破壳,却如鱼得水,在海里游得飞快,感叹不愧是天生就会说人话的玩意。
片刻间,白拂雪发现敢情这条小玄蛇,笔直游到掉落入海底的恶蛟身前终于停下。
它对着恶蛟尸身,小小的蛇口一张。
接下来的场景,令白拂雪大为震惊。
它小小的蛇口,内中突然仿若黑洞,从其中生出庞大的吸力,竟将比它大不知多少倍,被白拂雪用青霜斩成两截的恶蛟尸体,整个吸入口中。
小玄蛇在水中小脑袋一仰,懒懒地打了个饱嗝,从口中吐出个泡泡往上漂。
白拂雪正在惊异中,不明白它是怎么塞下去的?
莫非它的身体里连接着异次元空间吗?
“嘶嘶。”
小玄蛇并不知白拂雪的神识一直追踪它,仰头望着白拂雪在海面朦胧不清的雪白倒影。
不明白它认为中的娘亲为何不一起下来玩?
它蛇瞳微微眯起,好似咧起嘴,冲他开心地一笑,不断甩起蛇尾巴。
白拂雪又听脑海中响起小玄蛇的声音,不断意义不明的叫唤着,“娘……娘……嘶嘶……娘……”
“怎么了?”
王舜英刚飞身上前,就见一条浑身湿淋淋,不断淌着水滴落在海面,一条通体玄黑如铁的长蛇似被谁,从海底给拎了上来,正宛如死蛇。
瞬息间,它黄色蛇瞳猛地一亮,冲着白拂雪不断吐着蛇信,发出嘶嘶叫声,似乎十分兴奋。
“何等妖……”
虽然这条玄蛇妖气浅淡,但王舜英正欲拔剑,却见那条蛇径直飘进了白拂雪手中一个玄色袋子里。
“灵兽袋?”王舜英即刻收剑归鞘,诧异问道:“这是你养得灵兽?”
“呃……”
白拂雪瞥了眼灵兽袋中,又化为拇指粗细的小玄蛇,蛇躯一盘,冲着白拂雪大大打了两个哈欠,传音呢喃了两句,“娘……娘……困困……”
随即它便没了动静,蛇瞳一闭,仿佛已经睡着了。
唉,这个年纪的小蛇真好吧,吃饱了就睡,没有一点儿烦恼。
白拂雪在内心暗自感叹一句,只好对王舜英敷衍一句道:“算是吧。”
你怎么还有心思养灵宠,你到底还干过多少不务正业的事情?
有这时间,拿来修炼不好吗?
罢了。
王舜英顿时叹了口气,望了眼逐渐恢复海蓝色的大海,不由蹙起眉,自言自语,疑惑道:“此妖物从何而来?”
白拂雪耸了耸肩,心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他忽然想起之前让龚姐打听的消息还没有结果,便道:“我也才来几年,或许凌波渡人知晓缘由。”
王舜英听了,亦是深觉有理,微一颔首,和白拂雪一道转身飞回已是一片废墟的凌波渡。
龚芝香隔着结界,见远处那道黑影已经消失,大松一口气,见了白拂雪与王舜英一道回来,知是尘埃落定,立即迎上前来,询问道:“大将军,没事了?”
白拂雪一点头,冲她打听道:“之前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结果,是否与此次有关联?”
龚芝香微微一愣,立即恍悟什么,急忙道:“我打听到了,之前忘了告诉你。也许是有的,我之前打听到每三百年,凌波渡附近会有一次海潮,但……”
“咳咳,不,不是海潮。”
龚芝香话音方落,那朵霜花缓缓落地,一位胡子花白撑着拐杖的老者弓腰驼背,咳嗽两声,听闻龚芝香的话,却是斩钉截铁的否认。
白拂雪与王舜英循声望去,这老者白拂雪认识,是方才救的人中,少数几个真心实意给自己道谢者之一。
哪知身旁的王舜英闻言,快步上前,抱拳问道:“这位老先生何出此言?还请赐教。”
老者再次支撑拐杖,咳嗽两声,勉力抬头看了眼一并走上来的白拂雪,以及围上前的一群年轻人。
缓缓解释起来,道:“咳咳,前辈们是外来的自然不知,海潮只是寻常一些海中灵物迁徙,途经凌波渡,偶尔有那么三、两只不长眼的小海妖会袭击人。咳咳,老朽活了两百来年,刚才那样,可还是第一次呀。”
白拂雪听得不禁目子微微睁大,看到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叫自己前辈还怪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