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青云一幅一幅看着古往今来的绝妙丹青,每一幅画像一扇窗,她这一驻一步慢慢走,融入画中,短短时间似乎经历了多个世间。
走到北面书桌后面架子上挂的一幅画前,单青云便突然不往前走了。
“怎么了?”李容俊问道。
单青云看着的,是一幅横梅月影图,黑线勾勒的月亮前横着一株三折孤梅,还题了两个字。
“这幅画,你从哪里寻来的?”她问道。
“在雍京,你也知道我没事喜欢去山水阁转一转,一日老板将这幅画挂出来当个摆设,我瞧见了还挺上眼,这幅画作者虽无名无姓,可笔触是见功夫的,画的心境孤苦无依,实在叫人怜惜,老板开价二百两,也不算太贵,我就收下来了。”
单青云话不多说,转过身拿起书桌上的狼毫,沾了沾砚台里的墨,在宣纸写下了“弃英”二字,李容俊猛地一眨眼,先看了看她写的两个字,又回头看那画上的两个字,如出一辙,一模一样。
他一把将单青云搂进了怀里,叹道:“我们是注定的!上辈子、上上辈子,一定是有缘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一定会在一起!”
单青云又被他逗笑了,说道:“那下辈子我若是只虫子,你是只鸟呢?”
“我不吃你,我叼树叶养着你。”
“那下辈子我若是只鸟,你是一只虫子怎么办?”
“那你吃了我吧,我下下辈子再等你。”
“我不希望如此,如果下辈子你是虫子,我是鸟儿,或者我是虫子,你是鸟儿,我们不相遇就好了,若心里有彼此,总有一天,会再遇到的。”
李容俊的下巴蹭了蹭单青云头顶的乌发,胸膛里轻轻“嗯”了一声,“不过我相信,下辈子你是虫子,我必然也是一条虫,你是鸟儿,我也必定是一只鸟。”
单青云赏了一夜的画,那夜便和李容俊宿在了书房边的小卧室中,睡得十分踏实,没有忧虑和烦扰。
宝性禅师过世,单青云虽不至于守孝三年,短时的孝期还是要守的,日日就在贤王府水榭看书打坐,夏天虽然热,心里清凉了,她反而比其他人更耐热些。
一日如意从外面拿了东西进水榭,又爬着小楼梯从高架上端一个小木箱子,小木箱子有些重量,如意一个没注意,整个箱子都掉了下来,箱盖打开,里面的黄皮信散了一地。
外面守着的红衣跑进来问怎么了,如意赶忙解释道:“没事没事,我把箱子掉地上了。”红衣见无大事,便自动出去了。
如意从楼梯上下来收拾散落一地的信,单青云也走过去蹲下帮着一起收拾,拿起一封看看面儿,才知道这是她父亲寄过来的,看这满地的信封数量,这几年,她爹从未断过家书。
“如意,不用放箱子里了,我拆来看看吧。”
单青云依着窗看信,父亲每一封都写了四五张纸,多是问候和单府日常的事情,巴虎升了左前锋将军,盛英带着孩子搬到将军府去了,孩子在单家私塾念书,非常聪明。
知英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白锦州一如既往地疼爱她,在单府中落以后,白锦州反而经常拜访单府,给单仲贤请安送东西,孝心十足。白家二老都去世了,白锦峰在睿王爷那里讨不到好,白家也渐渐败落了。
蒲家在她出事以后,主动辞了皇商的职务,在雍京的生意没了皇商的头衔,反而做得很稳固,蒲如坚在家塾里面读完书,考了两次功名都没成,四姨娘急着给漫英说亲,却都不了了之了。
单青云继续读着,忽而发现一个秘密。
她小时候,父亲曾跟她玩过文字游戏,在特定的位置写下要紧文字,然后将纸张空白处填上去,文章看起来不过是一天的见闻,唯有那几个位置才是真正要传达的消息。
单青云微微偏头,想了想小时候那几个特定的位置在哪里,又找了张信纸将位置挖出来,将那些信又重新看了一遍。
“如意,我看一封,你烧一封,残渣想想法子处理掉。”
如意听她多年来第一次又有了这样的吩咐,又高兴又紧张,张大着眼睛使劲点头。
这些信里面,还透露了另一种消息。
睿王爷虽然留下了陶相,可剥了陶相的实权,相权名存实亡,他还每日命陶相从郊外别院步行进宫上朝,陶相路过街市,免不了被人用鸡蛋烂菜叶招呼一番,郊外离宫里又远,陶相步行上朝还得步行回家,受尽了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