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五六十个挑夫组成的运水队,正从北面缓缓而来。
他们肩头的木桶裹着七层浸透麻布,领头的汉子腰间挂着黄铜水牌,皮厚晒得脱皮的肤色上全是结着紫黑血痂。
魂魄在烈日下悄然消散,可他全然不顾,只是偷偷地舔舐麻布渗透出来的甘泉。
马队中央的大轿垂着湘妃竹帘,轿中戴着面纱的女子将半枚荔枝壳坠出帘外,裹着尘土转眼就被热浪蒸成一滩甜腥的泥。
“好漂亮。”
几人同时把视线递给了发出感叹的韩成功。
他们怎么没看见?
你小子的眼力就这么好,百米开外都能看得清。
贾三追问道:“何样的女子?”
“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年纪应该挺大,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是个美人。”
“三哥,莫不是动了春心?”
贾三没有搭理众人的玩笑话,嘴里呢喃:“庆阳府....有官兵护送....还是一介女流。”
他顿时眼前一亮,陆沉舟知道已经有了答案。
“庆阳王妃,曹淑。”
众人边走边听贾三如实说来。
原来这庆阳王的祖上曾跟随太祖南征北战,到这一辈只剩一个独苗。
据说那庆阳王喜好男宠,整日花天酒地奢侈无比,最后迷上了五石散一命呜呼。
偌大的家业就落到了王妃曹淑的身上。
“这庆阳王就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或者旁亲嫡系?”
贾三白了一眼霍虎,没好气道:“男的跟男的怎么生!”
“旁亲嫡系也有,不过这王妃曹淑可不是一般女子。作为家族联姻的对象,她与庆阳王本就是离心离德,再说这厮偏偏喜欢男宠,这不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侮辱。”
“庆阳王死后,他的那些嫡系纷纷想要夺权,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曹淑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了庆阳的军政体系,外加曹氏乃是庆阳门阀士族财力雄厚。”
“一个手握兵权的王妃,庆阳就变成了她的一言堂。”
“对于不臣服她的人,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满门抄斩!”
“这个我知道。”
霍虎连忙接话:“听说她把庆阳王的旁支全给咔嚓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漂亮的女人,怎么下起手来比他还狠。
“难道地方官府就不管不顾?其他几位王爷又是怎么不见动静。”
说这句话的是韩成功:“这么大的一块饼,他们就甘心落入妇人之手?”
贾三笑了笑:“你当庆远曹氏是摆设啊,屹立三朝不倒。”
“那这王妃怎么会来清河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听说晋王有意跟曹氏联姻,这清河县正是小王爷宋叔文的封地。”
“这消息也是从你那亲戚嘴里打听到的?”
“前些年在赌场的时候,听几个兵丁说的。”
不多时,众人就来到了清河西城门。
陆沉舟带着刘燕霍虎前往牙行,贾三带着韩成功去官府办理镖局的凭证。
如今醉仙楼的生意说不上人满为患,每日的收入都足以小赚。
听说甄掌柜花大价钱弄来了上好的鸡肉,叫什么芦花鸡,就连县令老爷吃了都赞不绝口。
这不附近的几大酒楼的掌柜都赶来巴结关系。
外面灾荒横行,你甄有钱有路子不说出来,这不厚道啊!
甄有钱表面上答应得很痛快,实则内心有多担忧只有他自己清楚。
三只芦花鸡,一只送给了县令,一只献给了晋王次子,自家吃了一只。
还别说,这芦花鸡的食之味美,嫩滑不腻,远比市面上的好上百倍。
眼下晋王次子邀请贵客要来醉仙楼一品珍馐,他头发都愁白了。
“爹,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瞎转悠啊,女儿头都晕了。”
甄有钱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啊!
“女儿啊,你说这宋少侠怎么还不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甄宓无奈地叹息道:“早知如此,爹爹为何当初答应得那么彻底呢!”
“总得留条退路才是啊。”
甄有钱面露难色:“那可是晋王次子,爹爹哪有胆子拒绝。”
“你也知道,爹爹想攀上这根高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外面兵荒马乱背靠晋王,我们甄家才有一条活路。”
“眼看机会来了,我总不能推辞吧?第一次就推辞,哪还有第二次啊!”
说到这里,甄有钱闪过一丝狡黠:“女儿啊,你上次说联系京城的好友,可有眉目?”
甄宓满面愁容:“京城离着清河相隔千里,前天送的信,怎么会这么快就到。”
“哎呀!”
“那可如何是好啊!”
甄有钱急得团团乱转。
“要不,花高价买下其它酒楼的食材,先应付一下?”
事已至此,甄有钱也只能同意,希望小王爷会高抬贵手。
噔噔噔。
楼梯上小二哥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老爷,及时雨来了!”
“你在胡说什么,外面大晴天,哪有雨下!”
话语未落,甄有钱猛然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小二:“及时雨!”
看到对方肯定的点头,甄有钱转忧为喜,连忙端起袍子匆匆下楼。
哎呀,真是及时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