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陆大人说得胜已是定局,你尔多龙吗(1 / 2)

出征那日,正是仲夏。

白凤仪将一方绣着缠枝莲的绢帕,悄然塞进他冰冷的甲胄缝隙里。

大军开拔的号角声撕裂长空。

她独立城头,目送那身影在浩荡烟尘中渐次模糊。

自那以后,她便日日登临这城楼。

目光如固执的候鸟,固执地望向丈夫消失的北方。

春去秋来,又是三年。

城楼上的风从未停止过呜咽,如同她心底日夜翻涌的思念。

清晨,她刚刚登上城头。

官道尽头,一道尘土如黄龙般腾起,震彻大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胜了!”

“大军凯旋了!”

“快去禀告夫人,将军回来了!”

城楼上下瞬间沸腾如煮开的水。

白凤仪全身猛地一颤,指尖死死掐进城垛缝隙里,指甲瞬间翻折,沁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她踮起脚尖,身体绷紧如弓,目光如炬,在烟尘弥漫中焦灼地搜寻。

千万张被风沙磨砺得粗糙黢黑面孔在尘烟中晃动。

每一张都像他,每一张又都不是他。

她心焦如焚,目光一遍遍扫过,双眼酸痛,泪雾迷蒙。

忽然,她的目光死死盯住烟尘里一面高高擎起的旗帜。

红缨之下,虽面容模糊,

但那肩背的轮廓、控马的姿态,早已如同烙印般刻进她的骨血里。

是他!

这无声的呐喊在她胸腔里轰然炸响,瞬间淹没了周遭的一切喧嚣。

三年来积压的苦楚、孤寂、忧惧,仿佛瞬间被这狂喜的洪流冲决了堤坝。

她猛地转身,顾不上发髻松散,顾不上裙裾拖曳,拔足便向城楼下狂奔而去。

青石台阶一级级在脚下飞退,金钗滑落,青丝如瀑泻下,她也无暇顾及。

身后侍女们惊慌失措的呼唤声被呼呼风声撕扯得支离破碎。

她只觉胸膛快要炸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催动双腿,仿佛要追回那流逝的整整三年。

凯旋之师已如铁流般涌至城下。

三军肃立,刀戟如林,寒光刺破烟尘。

队伍最前,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打着响鼻,马背上那高大的身影终于清晰。

那是她的丈夫,她的将军。

可眼前的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璀璨耀目、意气风发的少年将领。

沉重的黑甲覆盖全身,甲叶上凝结着大片大片深褐色的污迹,那是无数次血战留下的印记。

头盔下露出的脸,棱角被风沙和苦难磨砺得更加嶙峋刚硬。

一道暗红色的新疤斜斜划过左颊,如同大地的裂痕,尚未完全愈合。

唯有那双眼睛,深陷在眉骨的阴影里。

目光穿透喧嚣的尘土和鼎沸的人声,越过无数攒动的人头,如铁锚般稳稳地投向了她。

“我……回来了。”

陆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粗粝的砂纸磨过喉咙深处干涸的血痂。

四个字,重逾千钧,越过了无数个浴血搏杀日夜的漫长归途。

白凤仪终于听到了那道声音,那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异常清晰。

“回来……就好!”

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凝成这最朴素的四个字。

她猛地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环抱住他沉重的腰身,将脸庞深深埋进那沾满血腥的冰冷胸甲里。

回到府邸,厚重的朱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正厅内,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几位夫人亲手布置的接风宴早已备好,精致的银盘玉盏盛满了佳肴。

在赵红缨的帮助下,开始卸下那身战术甲胄。

随着甲叶一片片解开,脱下战袍内村的时候。

白凤仪手中的铜盆“哐当”一声,失手跌落在地。

热水泼溅开来,濡湿了她的裙角,她却浑然未觉。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丈夫的身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伤痕。

陆沉舟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脸上掠过一丝窘迫。

动作有些僵硬的用手指慢慢摩挲着伤疤。

“没事这都过去好久了,已经不疼了。”

“沉舟!”

“沉舟!”

映入眼帘的是曹淑那张脸,三年过去魅力依旧不减当年。

看到朝思暮想的身影,她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他同样用力地回抱住她,将头深深埋进她散发着清幽沉香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这独属于“家”的气息。

“哎哎,还没过门呢!”

“当着我夫人的面,这不好吧?”

“讨厌死你了!”

后院传来一阵哄笑,暖意融融。

桌上炖煮的羊肉汤,在红泥小炉上“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升腾起氤氲的热气。

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温暖而踏实。

入夜,一具身体被焐热。

塞北吹不散的血腥气,也终被这几缕沉香温柔收容。

大被同眠,好不惬意。

草堂春水足,窗外日迟迟。

陆沉舟才恋恋不舍地起床,听得赵云通报,贾三他们已经等了许久。

本想昨晚就来拜访,可想到明公许久未见到夫人,也不忍打扰阖家欢乐。

陆沉舟迈步走进正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