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庆想到那一天的盛英,脸色便木然了许久,突然之间,便懂得了人生亦需要了断。
他看着盛英的眼睛,如利剑刺过,问道:“盛英,我们私奔了,就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盛英忽然如三魂七魄被人抽走了一回似的,握着他的双手,忽然失去了力气。
上官庆从她手心里抽走自己的手,动作缓缓,沉重似千斤,他续道:“事情已经发生,便不可挽回了。”
盛英不敢相信似的,盯着他的脸,断断续续问道:“你,连你也要嫌弃我吗……”
上官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低下头说道:“你我今生,缘尽于此。”
盛英气馁,可仍不死心,拼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哽咽问道:“上官哥哥,你,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上官庆不敢回头看她,拽着袖子往身前扯了扯,宽袍衣袖从盛英的手里断开,落下。
“我们这辈子,不,我们连下辈子都不要再见了吧。”
说完,他扯开门,头也不回地阔步跑开,盛英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她弓着身子一点一点埋到地上,没有什么大响动,只有那抽噎的声音细细传开。
单青云不忍,替她把门关上,蹲下身将盛英扶起来,盛英满脸泪痕蜿蜒,眼中再无生机,单青云也不知为何,眼里跟着掉出泪来,接着劝道:“盛英,他已经走了,别再为他哭了,不值得。”
盛英不断哭着,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事已至此,日子是要靠自己挣的,不要倒下,站起来。”
“如今,我还如何站得起来,如何活得下去?我没了贞洁,没了上官哥哥,什么都没了,我还怎么活下去?”
她越说,话音越往下落,最后便像哑了声似的,有气无力。
单青云亦满眼是泪,可她笑了,笑着对盛英说:“傻姑娘,你的贞洁,没有长在那里。”
单青云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续道:“它是长在这里的。”
盛英神魂似乎被棍棒敲醒了似的,她靠在单青云肩膀上,放声大哭,痛快发泄。
“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由他们去,你不能不明白,你的心,干干净净。”
盛英在单青云肩膀上使劲点着头,她要流干这场泪,让眼泪刷掉心中阴霾,这辈子,再也不会哭了。
单青云将盛英送回去,两人刚到门口,便看到了站在门里面,怒目而视的单仲贤。
单仲贤的眼神似乎要把她们俩千刀万剐一遍,骂道:“今天你们俩都给我跪到祠堂去,不许吃饭!”
单青云和单盛英相视一眼,居然笑了出来,两人对单仲贤拜了一拜,便自觉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左一右跪在祖宗牌位前,单青云的思绪又飞远了些,刚才路过单府大厅之时,她看到了一个穿着梅红袄子的婆子,从这人扮相上猜测八成是个媒婆,就不知道是不是关家请来的,亲事说得如何?现在跪了一小会儿,也许该干些正事了。
“盛英,我得问你一个问题。”
“哥,你问便是。”
“你愿不愿意,嫁给巴虎?”
盛英清秀眉头一皱,疑道:“巴虎?巴虎是谁?”
单青云不禁笑了一声,解释道:“那日,将歹人打走,把你救下,送回家的壮士,就是巴虎。”
“是他……”
“不过他一介布衣,务农为生,只怕你看不上他的家世。”
“嫁!哥哥你让我嫁,我便嫁给他。”
盛英这笃定的语气,倒让单青云吃了一惊,未想到她这一帮忙,竟然让盛英这么信任她。
单青云又解释道:“我是不想让你落入关绍德手里,如今只能用些权宜之计,那人侠肝义胆,定会帮忙,且正月十五独自进城看灯,家里一定没有家室,再者,将来你若同他不合,巴虎本性良善,他一定也不会阻你选人再嫁的路。”
“我现在就听哥哥的,我嫁。”
单青云得到了盛英的肯定,也算安了心,接下来便是去见巴虎了。
单仲贤让两个人跪到了日落,便发话让她们俩起身,也不算太狠。
单青云为夺时间,次日一大早便去了雍京城外二里头村,寻巴虎的家,巴虎家在村子最里面,等她寻到地方,单青云的心便凉了一半。
巴虎的家岂是破旧,简直就是残壁颓垣。
这屋子黄土敷壁,塌了一个小角,旁边架了一根杆子晾了两件衣服,门口的田地冬天正荒着,田园菜地倒是规整,可见巴虎这人还不至于颓废。
单青云上前敲了敲门 ,巴虎出来一看是她,喜道:“青云兄弟,怎么是你?”
“我出城办事,刚好路过,就想着来巴虎兄家坐一坐,来看看巴虎兄。”
“快快请进。”
单青云进了巴虎的家,扫视一番,这屋子就一个单间,里面物件少,好在一床一竹柜一桌四条椅子都齐全,东南角顶塌陷,用一个腕粗的黄杆子顶住了,杆子旁边居然有一副兵器架,驾着刀、棍和一把长缨枪。
单青云喜道:“巴虎兄,你会武功?”
巴虎正用桌上那白色瓷壶给单青云倒水,说道:“我爹娘生前是咸阳道松山门下的习武弟子,从小就教了我一些舞刀弄枪的本事,还教了几个字,可惜他二老一场疫病,就留我一个人守着这屋了。兄弟来也不先打声招呼,现今家里只有清水了,将就着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