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青云整个人都僵了,一时动弹不得,陶相先前叫她挑科举题目,现在又突然叫她写答卷,意思是说,要让她帮忙作弊?
“离你看到题目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本相要你选题,你就真真只是选了个题,也没有揣摩一番题意?”
陶相哪里是要她揣摩题意,简直给她出了一道比秋试还难的题目,帮陶相作弊,她要是不写,投诚就是假的,她要是写了,就在陶相手里留下了把柄,无论投诚是真是假,以后做任何事,必定要受陶相掣肘。
“青云不是写不出来,而是陶相是希望青云写成什么样?六十甲?三十甲?还是……金榜第一?”
陶相脸色突然变得惊喜,高兴道:“你还有这般好本事?”
“青云不才,只能估个粗略,若陶相要求三甲,青云尚有些把握,若要求状元及第,青云便不敢随意夸下海口,不敢让陶相失望。”
“你就按第一的要求写。”
“那青云回去准备准备?写好了再给陶相送来。”
“不用回去了,还是现在就写吧。”陶相突然改了主意,单青云能想办法应对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陶相轻轻挥手,两个小厮就搬了张矮桌摆在单青云跟前,笔墨纸砚一个个都摆上了桌,一应俱全,满亭子的人都看着单青云,尤其陶相那双幽暗不见底的狼眼,逼得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单青云只好跪坐下来,提起笔,埋着头,这不写也不行了,先思索一阵如何开篇布局,笔触落纸,便如游龙戏水,自由徜徉。
天色渐渐黑了,雨却没有停,小厮在亭四角挂上灯笼,又在案桌上摆上了白纸罩着的烛灯,这亭子才不显得昏暗,三个监考人也渐渐疲惫,陶增都打起了哈欠。
单青云洋洋洒洒写完了第一道题,放下笔,身旁两个小厮便四手拿着她写好的答卷弓着身子送到陶相面前。
陶相拿过答卷,起身走到亭子一角,在灯笼底下仔细看着,微笑渐露,看来这篇文章,还是合他的心意。
陶增等得久了,有些不耐烦,拖着嗓音说道:“大伯,咱们先去吃饭吧,这会儿都饿了。”
盖伦大人也附和道:“陶相,让青云吃完饭再写吧。”
陶相微笑着摇摇头,抬起眼说道:“食困让人疲倦。”
他把卷纸随手一摆,便有小厮双手接下,随后走到单青云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今日就辛苦你了,写完以后,再吃饭不迟。”
单青云朝陶相点了点头,“谨遵陶相吩咐。”
“走吧,让青云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答题,咱们都别打扰她了。”
他们三人都走下小山垛,留了两个小厮在亭子口守着,还有一个跪坐在单青云身边,替她挑灯研磨。
单青云奋笔疾书,顶着凉风秋雨,又写了两个时辰,终于把那三道题都给写完了,写完以后就有人把她的答卷收走,她跪坐得久了,双腿无力,屈膝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能站起来。
从这亭子往下面走,走到湖边露台,陶相正独自坐在石桌旁,悠然喝茶,见到她,又唤道:“过来坐。”
单青云乖乖过去坐下,陶相的语气变得慈祥许多,说道:“饿了吧?先吃些糕点。”
石桌上有翡翠水晶糕、玫瑰膏、白粉糕几样点心,单青云拿了一块,说道:“多谢陶相。”塞进嘴里细细品嚼。
“你不怕有毒么?”
单青云猛地咳嗽起来,喷了一地的糕点,她拿起桌上茶杯,赶紧灌了几口白水,只听见陶相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到底是年轻人啊……”
单青云被陶相那句话唬得噎着了,拍了许久的胸口,直到呼吸的气息通畅了些,说道:“陶相这玩笑,确实把青云吓着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么?”陶相说起这瘆人的话,平静得不像个正常人,亲自动手摆弄着石桌上的茶器,钳茶、过水手法都很熟练。
单青云其实不太明白陶相为什么不杀了她,她方才的确是因为连写三篇科考文章,脑子发懵,根本没有多想就吃了糕点,现在仔细琢磨起来,她这个替手已经用完了,是该处理干净为上,科举舞弊非小事,陛下震怒起来,莫说陶相这位置,只怕陶相这条命,也是要交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