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晚饭,不过老调重弹,不断劝着单仲贤给单青云说个好媳妇,单仲贤依旧敷衍回应,又劝了老太太两杯酒,老太太喝了酒就容易困,大家都识相早点走。
单青云从北边老太太院往东边听雪居走路消食,走到路上不知不觉抬起头,心里嘀咕着:这个夜里明明就没星星,还观什么星。
走到转角处,突然南面“吽”地一声巨响,随后一记彗星升上夜空,在天空爆破,散成无数花火,金色的光映到了单青云的脸上,照亮了她冷清的脸。
如意抱起单青云的胳膊,笑道:“我们去家塾的阁楼上看好不好?站得高才看得清楚啊。”
单青云还没答话,如意已经把她拖到了东北角家塾里,家塾里学子们上课的地方有阁楼,阁楼里都是些藏书,除了读书的孩子们,平日里没人上楼玩耍。
如意把南面的门打开,走到阁楼阳台上,南面的烟火依次在天空轰鸣,红的、绿的、紫的、金色的,星雨纷纷,单青云寻着漫天飞火的源处,是南靖驿馆的所在。
“公子你看!”如意将手指向天空,“那是一颗寿桃。”
单青云看到新的一记烟火轰鸣,在眼前裂成成了一颗上红下绿的寿桃模样,黑眸忍不住晃动,心都好像被这一记巨响给爆破了。
如意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着单青云,说道:“以后,咱们总能庆祝的,再等一等。”
单青云勉强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星火落定,深夜陷入一片空寂,“走吧,咱们回去了,明日还要去给陶相拜年。”
耳朵经过烟火一番轰炸,单青云久久没法子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想起了小时候,每年过小年都有红鸡蛋和寿桃样的包子,还要吃一口长寿面,娘屋里的人都会冲她说一句吉利话,健康、聪明、长命。
后来她爹知道她是个女儿,怕过生日一热闹起来没个分寸,被人发现了坏事,就跟老太太说八字冲了菩萨,最好不过生日保平安。
久久没人提这一回事,自然而然就给忘记了。她的思绪飘远了又飘回来,这小王爷是无心为之,还是有意献之?
单青云这么想着,又觉得李容俊肯定没安好心,姑且当个凑巧,这样又可以心安理得地睡下了。
第二天单青云起了个大早,雍京修造兰大人早就跟她打好了招呼,大家一起这一天给陶相去拜年,陶相这日也不在相府,就在郊外别院招待他们。
如意下了血本买了一尊手掌大的翡翠弥勒佛,一株红珊瑚,以及一些金银首饰。单青云让傅小宝提着到了陶相别院,别院小厮早就等在门口,先躬身对单青云道:“单大人,相爷吩咐,您带的东西,小的要检查一番。”
傅小宝将手里的东西都交了出去,小厮放在花厅桌上一一打开,回头对单青云说:“金银首饰,相爷是不收的,单大人就请拿回去吧。”
单青云微微笑着,让傅小宝收了金银,翡翠和红珊瑚就被陶相留下了。
小厮领着单青云去了陶相别院书房,这书房空荡荡的,只有一桌一椅,靠着墙壁是博物架,可是架子上一本书也没有,全都是些摆件,金银花树、碧玉观音之类的,价值不菲。
屋里暖烘烘的,布政司副司盖伦大人、雍京修造兰培大人都在,陶相背着手弯腰,细细欣赏他身边黑檀木高几上的一株豆蔻紫兰花,寒冬腊月开兰花,看来这屋里的炭火是从来没有断过的。
单青云挂上笑脸,向陶相拜道:“陶相爷,下官来给您拜年。”
陶相眼神仍旧落在那兰花的妖娆花瓣上,回应了一声:“来了。”
他绕着兰花瞧了好一阵儿,又说道:“听说,雍京有人在打听采莲案。”
单青云背脊一凉,傅小宝偷偷在市井间替她打听,怎么这么快就传到陶相耳朵里了?
“大概是小侯爷在打听,昨日小年,时弘兄他们二人来,还问我此事。”
“哦?”陶相突然来了兴致似的,直起腰来,问道:“你怎么说的?”
“下臣不清楚,就实话实说不知道。”
“不清楚。”陶相拿起高几上的白巾子,轻轻擦起了碧绿兰叶,像抚摸一个新生的婴儿,他问道:“你就不好奇么?”
“好奇。”
“好奇,怎么不见你问过。”
“该打听的事,青云自会打听,不该打听的事情,青云何须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