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没多久也坐着娇子来了,单仲贤马上出去把老太太迎进屋,扶到了上座。
三姨娘在廷芳阁花厅里摆了两个大桌,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满满一大桌,单青云看着这些菜肴,竟比老太太中午吃得还要更好,寻思这三姨娘这回为了女儿的面子,可真是豁出去了。
众人都落座,次桌的四姨娘又问了一句:“怎么不见七姨娘?是不是该叫个小丫头请去?”
三姨娘笑道:“下午请过她了,现在还没见人影,该是照顾孩子忙,不过来了。”
单仲贤一挥手,说:“没有叫老太太等的道理,吃吧。”
三姨娘赶紧招呼屋里的下人,道:“快,给大家倒酒。”而后拿起一只蓝釉彩陶壶,亲自给单仲贤和老太太斟酒。
各人的酒杯都满上,老太太站起来,说道:“今天是浅英的好日子,咱们都来敬她一杯,给她道喜!”
浅英赶紧站起身来向老太太回敬:“浅英谢谢老太太,愿老太太长命百岁,福寿安康。”浅英仰头喝光了这杯酒,老太太也就领着大家喝了一杯。
三姨娘拿着筷子给老太太夹菜,依稀听得远远的有一个人在哭,心理顿时就不快活了,仔细辨别了一番,这声音越来越近,进了院门嗓门已经吊得老高了。
“主君,我的主君呐,孩子好惨呐,妾身好难啊……”
三姨娘的脸瞬时就沉了下去,她赶紧放下筷子,健步如飞,走到花厅外拦着,把人拖出了门,扯出一个笑说道:“七姨娘,我在这摆酒,老太太也在呢,你这妆都花了,不如去隔壁六姨娘的屋里梳洗一番,再进屋吃酒不迟。”
七姨娘斜顶着眼皮瞧了她一眼,哭道:“姐姐我并非来吃酒,是为了孩子来的,孩子在屋里哭得伤心,我实在没法子啊。”
三姨娘握住七姨娘的手腕,劝道:“我是养过孩子的人,这孩子哭嘛,无非是要吃要喝要拉要哄,有个发热疼痛的,先请医问药最是要紧。这样,你先回去照顾孩子,我回屋告诉主君,主君稍后必定会去看孩子的。”
“姐姐,孩子要紧,您就别拦着我了。”
三姨娘不放手,依旧笑道:“平日里我对你也是不错的,今日,就求你给我个面子,我难得请一次客,先让大伙儿高兴一阵,主君稍后一定来。”
七姨娘抽泣两声,说道:“姐姐,这并非我故意坏你的好事,实在是没了主意,没办法啊,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主君……”
三姨娘听到“三长两短”,这握着她手腕的力气瞬间就松懈了,七姨娘乘机反手甩开三姨娘,冲过三姨娘的肩,直直跑进屋,跪到单仲贤前哭天喊地:“主君,妾身实在没办法了,没办法了呀。”
单仲贤皱着眉头,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摔了筷子,合上了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单仲贤对七姨娘怒斥道:“哭什么哭?有什么事好好说!”
七姨娘被他这么一吼,赶紧止了哭,缩着身子用手绢擦了擦眼睑,“不是妾身有事,是孩子,今儿妾身抱着孩子给老太太请安,不想孩子着了凉,现在正哭得厉害,妾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来求主君啊……”
老太太被七姨娘吵得头疼,教训道:“孩子生病你就该请大夫抓药,你不陪着孩子,到这来吵吵,你来了,孩子谁看呢?”
“妾身,妾身只知道主君疼孩子,只有主君在,孩子才有依靠,妾身才安心呐,要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妾身也不活了……”说着七姨娘又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一屋子人都冷眼看着她胡闹,只有单仲贤拗不过,起了身,敛首躬身给老太太赔笑,“儿子不孝,瑁儿太小,他娘又是个不中用的,儿子也不放心他娘照顾,只得亲自去瞧瞧,咱们下一辈子嗣少,望老太太体谅。”
老太太“哎”地一声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去吧,去吧。”
主君转身正要走,坐在老太太另一边的芳姨突然说了一句:“主君先去看孩子,七姨娘先留步,我问问是什么病症,亲自去请大夫才好,这个时间了大夫不好请,怕下人弄错了反而耽误事。”
单仲贤点头对七姨娘说道:“对,你在这先跟芳儿说说是什么情况,我先去看孩子。”
单仲贤大步流星赶着离开,七姨娘一句“可是……”后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单仲贤已经出门了,她只得继续跪着,芳姨瞪着七姨娘起了身,瞪得七姨娘不禁又往后缩了缩。
她走到七姨娘身边,不再看她,视线就落在前面墙上挂着的茜草丹青上,“我的院子,养两个孩子倒是绰绰有余,刚好也省得主君跑来跑去。”
这话不怒自威,清清楚楚落在屋里的每一个人耳朵里,震得七姨娘眼眶子含着泪浑身发抖。
芳姨转而俯视七姨娘,瞪得她哆哆嗦嗦往旁边一倒,“再有这出戏,就把你送到庵里去给佛祖念经!”
七姨娘咬着唇,眼泪豆子直往下掉,一句多话都不敢说。
芳姨摄住了七姨娘,又低头对老太太请罪道:“老太太,我得去张罗大夫的事,孩子小,总要个靠谱的大夫才好。”
老太太给出了欣慰的微笑,点了点头,芳姨先走,七姨娘只敢爬起来缩在后头跟着,再不敢造次。
三姨娘见瘟神走了,又回到老太太身边拿起碗来,笑问:“老太太,今儿的汤好,是用了老母鸡的汤底,加火腿、野菌子、鲍鱼煲了好几个时辰来的,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