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短促到极致、蕴含着无法想象痛苦的惨嚎,从格瑞紧贴着我额头的唇间迸发出来!随即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在湮灭的光流中剧烈地颤抖、扭曲!黑色的劲装如同灰烬般片片剥落、消散!皮肤、肌肉、骨骼……在那绝对净化与毁灭的神威之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肉眼可见地消融、瓦解!
然而!
他那双死死环抱着我的手臂,却如同烧红的钢铁烙印,依旧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死死地将我禁锢在他那正在快速崩解的怀抱里!仿佛要将这最后的触感,刻入永恒!
他那印在我额头的唇,在消融的前一刻,甚至更加用力地压了下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的占有和……最后的告别!
毁灭的光流持续冲刷。
格瑞的身体,如同破碎的沙雕,在银白的光潮中迅速消散。
从脚踝,到小腿,到腰腹,到胸膛……
当光流触及到他死死环抱着我的双臂、触及到他紧贴着我额头的头颅时——
“噗!”
如同泡影破灭。
格瑞的身影,连同他那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那滚烫的触感,那污浊而炽热的气息……彻底消散在净化万物的银白光流之中。
如同从未存在过。
湮灭的光流在吞噬了格瑞之后,如同失去了目标的潮水,缓缓退去、消散。
神殿恢复了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白玉地板上,没有血迹,没有灰烬,只有几缕尚未完全消散的、带着微弱焦糊味的青烟,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亵渎与湮灭。
我站在原地。
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圣光织愈白玉铃铛恢复了温润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我。
额头上,那被滚烫唇瓣狠狠烙印的触感,如同最顽固的污迹,依旧残留着灼热的幻痛。
手腕上,那被巨力攥紧的痛楚,仿佛还残留着指痕。
怀里……空荡荡的。只有被撕破的衣襟和残留的、属于凡人的、混合着血腥与尘埃的滚烫气息。
我缓缓地抬起手。
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地……拂过自己的额头。
那里,光滑依旧。
没有伤痕。
没有印记。
仿佛刚才那场疯狂的亵渎、那不顾一切的拥抱、那毁灭前的烙印……都只是一场荒诞而嘈杂的噩梦。
我眨了眨眼。
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神殿穹顶缓缓旋转的壮丽星图,倒映着白玉廊柱上流淌的时间符文,倒映着念安那静立空中、银白瞳孔中依旧残留着冰冷神威的身影……
唯独……
没有倒映出那个刚刚用生命和灵魂、在她额头上留下最后印记的银发凡人。
“……”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攥住、此刻已恢复莹白的手腕。
又抬起手,再次摸了摸光洁的额头。
困惑,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
那剧烈的疼痛……那滚烫的触感……那令人窒息的气息……那声绝望的嘶吼……还有最后……那仿佛要将她灵魂都一同带走的拥抱……
都消失了。
如同被时间洪流冲刷掉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念念……” 我抬起头,看向空中那如同月光凝结的身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未曾理解的茫然,“刚才……好吵啊。”
念安缓缓飘落,白金的长发无风自动。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洁癖般的、净化的意味,轻轻拂过我的额头,拂过我的手腕,仿佛要抹去所有残留的凡尘污迹。银白的瞳孔深处,那冰冷的怒意缓缓平息,重新沉淀为俯瞰万物的漠然。
“一只聒噪的飞蛾罢了。” 她的声音空灵依旧,带着终结的意味,“扑向了不该触碰的光,焚尽了自身。”
她指尖拂过的地方,那残留的灼热幻痛和污浊气息,如同被春风拂过的薄雪,悄然消散。
“嗯。” 我轻轻应了一声,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困意再次袭来,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脚下光洁的白玉地板。
那里,在刚才格瑞彻底湮灭的位置,静静躺着一小块东西。
不是灰烬。
不是残骸。
而是一块……边缘有些融化、被捏得变形、甚至沾染着一点深褐色干涸血迹的……
**廉价黑巧克力。**
它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卑微的祭品。
我盯着那块巧克力看了一会儿。
然后。
赤足迈开,如同绕过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从它旁边……**走了过去**。
脚步轻盈,带着时间之神特有的粘稠与倦怠。
走向那张被撕裂了雪貂皮毛、显得有些狼藉的软榻。
神殿穹顶,星河流转,永恒如昔。
玫瑰的甜香重新弥漫,覆盖了那丝微弱的焦糊味。
圣光织愈白玉铃铛发出极其轻微、如同清泉流淌般的“叮咚”,驱散了最后一丝凡尘的喧嚣。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那枚被遗弃在冰冷地板上的、沾血的廉价巧克力,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凡人妄图亵渎永恒、最终焚尽于业火的……痴妄故事。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