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泉的夜雾散尽,晨光刺痛眼底的淤青。
>雷狮将半管凝血酶扔进我怀里,金属管棱角硌着胸前未愈的鞭痕。
>“废物连药都打不开?”他扯开我缠歪的绷带,新生的皮肉在冷风中战栗。
>当篝火吞噬最后一块巧克力包装锡纸——
>我鬼使神差将止痛片推过岩石裂缝。
>他碾碎药片的指尖停顿了半秒。
>紫瞳倒映着跳跃的火光,第一次没有讥讽,只有深不见底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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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从冰冷的深海中挣扎着上浮,每一次触及水面都被后背残留的、如同余烬般闷烧的剧痛拽回黑暗。硫磺泉特有的、带着点臭鸡蛋味的温热气息顽固地钻入鼻腔,取代了昨夜弥漫的血腥与雷霆焦糊。
祁奥阳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天亮了。
氤氲蒸腾的乳白色雾气稀薄了许多,被初升的阳光穿透,形成一道道倾斜的光柱,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她依旧趴伏在温泉水边缘那块光滑的黑色岩石上,半个身子浸在微烫的泉水中。深紫色的披风湿漉漉地裹在身上,吸饱了水,沉重地压着后背包扎好的伤口,带来阵阵闷痛和不适。
昨夜那场非人的“治疗”和最后咬住雷狮肩膀的疯狂,如同烙印般刻在记忆里,带来一阵阵迟来的、令人窒息的羞耻和恐惧。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浓烈的铁锈血腥味,脚踝处被紧扣的灼热触感挥之不去。
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视线有些模糊地扫过四周。
温泉池边空无一人。只有那个敞开的金属医疗箱还放在原地,里面用过的消毒棉球、沾血的镊子和空掉的凝胶管散乱地堆着,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暴行。属于雷狮的、另一件干燥的深紫色披风也不见了。
走了?
祁奥阳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虚脱和茫然。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脱离这令人窒息的温泉水,但身体如同散了架,右臂被强行灌注雷霆之力反噬的灼痛和麻痹感尤其强烈,根本使不上力气。
就在她徒劳地扑腾了几下,呛了几口带着硫磺味的温泉水时——
啪嗒。
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带着破空声,精准地砸在她浸在水中的胸口,硌在尚未完全愈合的鞭痕位置!
“呃!”祁奥阳痛得闷哼一声,低头看去。
是一支未开封的、细长的金属注射管。管身呈冰冷的银灰色,标签上印着复杂的分子式和一个骷髅头的危险标志——高效凝血酶注射剂。管壁凝结着清晨的露水,冰得刺骨。
她猛地抬头。
雷狮不知何时已站在温泉池对面一块更高的黑色岩石上。晨曦的金光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轮廓,深紫色的披风在微凉的晨风中猎猎作响,遮住了右肩。他微微垂着眼睑,紫罗兰色的眼眸隔着稀薄的水汽和几米远的距离,如同俯瞰尘埃般落在她身上。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昨夜被咬伤的愠怒,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漠然。
“废物连药都打不开?”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如同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询问都没有,直接判定了她的无能。
祁奥阳胸口猛地一窒,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的一丝松懈。她攥紧了那支冰冷的注射管,金属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未愈的伤口里,带来尖锐的刺痛。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用颤抖的左手去拧开注射管末端的保护帽。
咔…咔…
手指因为脱力和疼痛而颤抖得厉害,滑腻的金属保护帽几次从指尖滑脱。汗水混合着温泉水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金属管壁上。后背的伤口在用力下传来阵阵撕裂般的闷痛。
岩石上的雷狮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厌烦的嗤鼻声。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甚至没有带起风声,下一刻已经出现在祁奥阳趴伏的岩石边缘!
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带着硫磺泉水和清晨冷风都无法驱散的、属于雷狮的、极具压迫性的气息!
祁奥阳的身体瞬间僵硬,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雷狮甚至没有弯腰。他居高临下,伸出右手——那只昨夜扣住她脚踝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带着清晨的微凉——如同摘取一片碍眼的树叶般,极其随意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扯住了祁奥阳后背刚刚包扎好的绷带一角!
“嘶啦——!”
粗糙的绷带被蛮横地撕扯开来!动作粗暴至极,完全不顾及下面新生的、脆弱敏感的皮肉!
“啊——!” 无法抑制的惨呼冲破喉咙!昨夜清理伤口时的剧痛记忆瞬间被唤醒!新生的皮肉被强行撕裂的痛楚比昨夜更甚!祁奥阳眼前一黑,身体因为剧痛而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回岩石上,激起大片水花!
后背彻底暴露在微凉的晨风中。三道狰狞的爪痕在晨曦下暴露无遗。昨夜被缝合过的伤口边缘红肿,部分新生的嫩肉在粗暴的撕扯下再次绽开,渗出细密的血珠。尚未完全愈合的鞭痕交错纵横,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暗红色的烙印。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战栗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鲜血再次渗出。
雷狮的目光冷漠地扫过那片惨烈的后背,如同检查一件工具的使用磨损。他随手将撕下的、沾着新鲜血渍的绷带扔进旁边的泉水里,深紫色的布料迅速被染红、沉没。
“缠歪了。”他冷冷地丢下三个字,仿佛刚才那残忍的举动只是为了纠正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然后,他不再看祁奥阳,转身,深紫色的披风扬起一道利落的弧线,几步便消失在温泉谷上方嶙峋的岩石之后。
只留下祁奥阳如同被抛弃的破布娃娃般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后背暴露在冷风中,新绽开的伤口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更深的痛楚。她蜷缩着,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剧烈颤抖,指间依旧死死攥着那支冰冷的凝血酶注射管,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冰冷而残酷的救命稻草。
泪水无声地溢出眼眶,混合着冷汗和温泉水,砸在身下的岩石上。屈辱、愤怒、无助……所有情绪在剧痛的催化下翻腾、发酵,最终化为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恨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