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飘飘的话语,带着一丝慵懒的嫌弃,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格瑞眼中那片汹涌却凝固的爱意之海。
“格瑞!这就是你的梦境啊~” 我环视着这片望不到边际、只有冰冷和死寂的铅灰雪原,撇了撇嘴,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还以为什么好玩的呢。全是雪,白茫茫的,连棵树都没有,冷冰冰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甚至还夸张地搓了搓胳膊,仿佛真的感到了那股渗透灵魂的寒意。
我的抱怨,我的嫌弃,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空间里,也重重地砸在格瑞心上。
他挺拔如孤峰的身影猛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那双死死锁定在我身上的紫罗兰色眼眸,瞬间被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刺痛所覆盖。那里面翻涌的火焰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剧烈地闪烁、明灭,最后沉淀为一种近乎碎裂的灰暗。他握着烈元刀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刀尖深深没入脚边的积雪,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十年。十年在绝望和黑暗中追寻的那一点微光,十年在刀锋和血汗中淬炼出的执念,十年积攒的、几乎要将他自己焚毁的爱意……在她口中,竟只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冰冷死寂?
巨大的失落和尖锐的疼痛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他。那是一种信仰被轻描淡写否定的崩塌感。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冰雪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急促的雾团。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的痛苦和无声的控诉,浓烈得几乎要将这片雪原点燃。
就在格瑞被巨大的失落和痛楚攫住,几乎要被这冰原同化之时,一直静默如月光雕塑的念安,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空灵依旧,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属于至高神性的漠然,清晰地穿透了雪原的死寂:
“凡人的梦境,不过是其灵魂的倒影。” 银白的瞳孔转向格瑞,那目光不再有丝毫审视,只剩下纯粹的、俯瞰尘埃般的疏离,“这无垠的冰封与死寂,这永恒的孤绝与空旷……便是你灵魂的本质,格瑞。”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刀,精准地剖开格瑞竭力维持的战士外壳,将那颗在冰封下早已千疮百孔、疲惫不堪的灵魂内核,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一个……被遗弃在时间尽头,只懂得与虚无和寒冷对抗的……孤独灵魂。” 念安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宣读冰冷的命运判决,“阳阳觉得无趣,理所当然。你的世界,除了这片冰冷的荒芜,还能给予她什么?”
“温暖?欢愉?还是……你自以为是的、沉重到足以将她拖入这深渊的……所谓爱意?”
最后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冰棱,直刺格瑞的心核!
格瑞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瞬间充血,里面翻涌的痛楚被一种暴烈的、近乎毁灭的愤怒所取代!那不再是针对念安神威的敬畏或忌惮,而是一种灵魂最深处被赤裸裸羞辱、被彻底否定的狂暴反击!
“闭嘴——!!!”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叫,瞬间撕裂了雪原死寂的假象!烈元刀爆发出刺目的银芒,狂暴的元力如同失控的洪流,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脚下的积雪被狂暴的气流卷起,形成一道狂暴的白色龙卷!
他不再看念安,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死死地、不顾一切地钉在我身上!里面是破碎的痛苦,是被彻底否定的狂怒,是几乎要将他自身焚尽的绝望,以及……那份被践踏到尘埃里却依旧顽固燃烧、如同淬毒荆棘般的爱意!
“你懂什么?!”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沙哑,刀尖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指向念安,却又最终固执地、颤抖地转向我,“你……你根本不知道……” 他想说什么?不知道他十年如何熬过?不知道那雨夜里她出现又消失留下的刻骨铭心?不知道这片雪原的孤寂是如何日日夜夜啃噬他的灵魂?